飞机（组诗）

 

上升．

　　　一种力．与另一种力．相吸．互斥．

　　　瞬间．速度．肉眼看不到的某些非安全因素．

　　　力．像一只巨手．拧起几十个．玩具人．摇摆．

　　　力．从胸口．排出．从脚心．手心．

      拧出了汗水．

　　　力．让人听天由命．

 

中间．

　　　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中间．那个位置．

　　　左边一个大汉．右边又一个大汉．我觉得像被．绑架．

　　　互不相干．井水犯不着河水．

      从丽江到上海．我觉得．他们俩．很像我的．保镖．

 

餐．

　　　塑料盒装的煮花生．塑料盒装的西红柿．鼓吹得很丰满的小面包．

　　　封塑的榨菜．面条或．米饭．

　　　

　　　颜色．味道．

　　　我思念的胃口断定：一定不是来自我的家乡．

 

空姐．

　　　她的皮肤．她的容貌．身材和．好听的普通话．

　　　是从小时候．农村老家墙壁上的画报里．走出来的．

 

天空．

　　　是不是．城市的欲望．越多．就越看不到．蔚蓝．

　　　我在几万米的高空．看到．天空和城市．划分．界限．

　　　它把颗粒物．尘埃．尾气．化工污水．一氧化碳．

　　　做成个帽子．罩在城市的．头上．

 

云朵

　　　我容易把它们看成．我家被子里溜出来的．棉花．我好想．打个滚儿．

　　　我容易把它们看成．隔壁山妹洗的．纹帐．想趴进去．偷看她说的梦话．

　　　我容易把它们看成．家乡的．炊烟．有我想吃的．妈妈做的饭菜．

　　　我容易把它们看成．爸爸吐出来的．烟圈．我闻到．岁月里的．酸甜苦辣．

 

飞机．

　　　几年前．我凑了几百块钱．坐了生平第一次．飞机．从北京到贵阳．乡下人的梦．在自卑和慌恐中．躲闪．像那年我第一次．从农村老家．一腿的泥．踩在城里的柏油路．地板上的．尴尬．我坐飞机的．消息．让没出过远门的乡亲．抬头．一脸的羡慕．

　　　几年后．我学着有钱人．用飞机代替步伐．在空中飞的时候．我低头看．我的乡亲．他们．一半留守村寨．一半．往城里的工厂．批发．梦想．

　　　他们是否会抬头．顶上飞过的．偶尔从村寨上空飞过的．飞机．那群孩子中的．我．是怎样的．悲喜．

 

　　　　　　　　　２００９年３月１１日．丽江－上海　途中

 

上海的竹杆子

 

竹杆子

从上海的窗口

挣扎着

伸出头来

 

它的一头

牢牢抓住

城市的混泥土

钢筋

不敢撒手

 

一排

又一排

在垂直90度的

市区民宅

挑战高难度的

生存

 

上海的竹杆子

没有叶子

它们叶子

就是

裤叉子 纹胸

丝袜

 

它们离家乡很远

家乡只是预言

它们列着参差不齐的

队

在日头和深晚

悼念

 

这座城市的

冷暖

这里每一个家庭的

哀乐

它们走不进

上海的梦里

                                     

只是在窗口

仅仅局限于阳台

隔着厚厚的玻璃

它们只能丈量

一节节的

孤独和

守望

 

上海的竹杆子

像我的

外来民工兄弟

 

2009年3月12日 星期四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