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家在一起喝酒吃饭，喝了不少酒。后来，喝的差不多的人开始陆续离开酒桌了，还没有喝尽兴的人还在继续较量。我也离开了酒桌，不想再喝太多了，我就到屋子外面走走，想透透风，好使喝进去的酒精散发的能快一些。

农村没有都市的喧嚣，很安静，草木事物都是安安静静的面貌。我离开院子到街上走了走，身体感觉比刚才好了许多。在要进家院子大门的时候，见隔邻居的那户院子外面有几头牛，有小的，有老的。看着那些牛我已经走过了几步，看见一头小牛，黑白相间的皮毛，小花牛，挺可爱的，我就回走了几步，小牛也朝我走来。我摸了摸小牛的小脑袋和脊背。我和小牛很像是熟识的老朋友。我就是莫名地感觉到小牛的温顺、善良。

见小牛想说话又不开口的样子，我就先说了，“那边哪一个是你的妈妈？”

“那个黑白的。”小牛说话显得很沉稳，我看了看那边小牛的妈妈，小牛的妈妈也正朝我们这边看来，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小牛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老牛已经在关注我们了。

小牛看着我，又沉默了片刻，小牛一种哀求的目光说，“我给你说一件事吧？”我连忙说，“行，你说！”小牛说，“你看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我不敢怠慢，紧紧插话说，“什么事？你说！”

小牛的语速很慢，说，“我妈妈病了，一直在脱毛，几个医生都看过了，医生说治不好了，过段时间可能要死……”我朝小牛的妈妈看了看，我看到了老牛身上的脱毛，一块一块的皮直接裸露在了外面。小牛稍微停了停，接着说，“开始妈妈没生病的时候，可以卖三千元钱，现在卖的钱很少。”小牛接着问我，“你看，你能不能找人帮着卖个好价钱？”

听着小牛的说话，我心里顿时感到特别的难受，一时无语。

一头都要死去的牛了，还在为自己的主人争取最大的利益。不！这是在努力实现自身的最大价值。我很震撼！

我突然开始怀疑现在的情景，牛怎么会说话呢？！？我并不是要有意想验证此情此景的真假，可是我还是做了。我给小牛说，你把你妈妈喊过来。就见小牛稍微摆了一下姿势，哞——一声，就见老牛开始挪动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我们走了过来。老牛舔了舔小牛的额头，这时候我看到了母爱，我见到了原本的“舐犊情深”。

我走近仔细看了看老牛的眼睛，老牛显得很平静。我摸了摸老牛的脸、头、脊背，我想了却没有敢去触摸那块没有了毛的皮，我觉得那是我心头的嫩肉，我害怕触及生痛。

我不敢看小牛的妈妈。我看着小牛低声说，“都要死了，你们怎么还想那么多啊？”

 “怎么都是死……”小牛没有再说下去，低下了的小脑袋。我已经看不清了小牛的表情和眼神。

我看看老牛，看看小牛，略有沉思状说，“你们想过远走高飞没有，到一个自由的世界里去，那里没有生死？”

老牛很沉默。小牛说，“想过。”停了停，“可是，你说有那样的世界吗？”

我专注地看着小牛，看着小牛的脸，看着小牛的眼睛，小牛接着说，“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那里吃肉的人还会把我们杀了吃了，不吃肉的人会把我们赶跑，谁愿意白白养着我们！”听着小牛的话，我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所以，不是我们没有想过，是没有你说的那个世界。”

我看看眼前的一老一小，老牛和小牛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小牛接着说，“在这里挺好，我们给主人耕地，拉车，主人喂养我们……”小牛没有提到死。

看看我眼前的老牛小牛，再看看不远处在吃着闲草的另外几头牛，我没有再说什么。

突然我觉得，站着要比小牛高出许多的我，实际上要比小牛矮，矮许多。我仰视她们！

我寻思着，慢慢挪开了我的脚步。

                                    2005.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