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ucky One

  写下那五个字的时候，我的窗外是早上八点时尚大厦晴朗的北京天空，房间里弥漫着Talor Swift的“The lucky one”，我的鼻子却一阵酸楚。

  每天，我的2岁小女儿会变着法撒娇跟我说“妈妈，我爱你！”她也许还不很理解“爱”这个字的意义，但那稚嫩娇羞的声音让我很温暖。都说当自己有了孩子，你会更理解自己的母亲，可说实话，那种理解不是渗透在每时每刻的，除非要谈到理解母亲的话题。

  我会很流畅地跟我的孩子和丈夫说出“我爱你”，对父母却甚少，不是他们在我的心目中缺席，似乎潜意识里只有对孩子的爱的教育和对爱人说爱的概念，但没有对父母表达的意图，我想，做到孝顺就可以了。我也做了很多，努力学习、工作，想让母亲以我为傲。但我们的纷争似乎一直没有间断过——成年后的上学时代，母亲一直唠叨要我专注学业，毕业落户口，我跟她常年地对抗，我不认为户口多重要；工作了几年，她一直唠叨我赶快谈恋爱结婚生子，我被催烦了，会以“你到底是要我有个婚姻的壳，还是要我快乐”来反目；等我有自己的事业，每天早出晚归，她会一直唠叨“穿得太少了”，“吃得太不规律了”，我被教育急躁了，会回之“我都三十大几了，能给我点空间吗”……

  我也经常会在自己的不耐心和事后懊悔的纠缠中不断反复，没有改进，“我不是个好榜样”，对于孩子，对于被我劝导正重蹈我覆辙的朋友们。我总试图给母亲更好的生活条件，让她能安享自己的老年生活，我也总希望她不要把生活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并暗自决议“我老时绝不像我的妈妈一样年轻时围绕着男人，老了围绕着孩子转，唠叨啰嗦，我要做个独立有自我的新女性。”我也不断试图把这个“有价值”的理念灌输给妈妈，但终归徒劳。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操心我的一切。被操心得久了，我觉得那是沉重的束缚和限制，甚至会认为“我是否从来没有让妈妈满意过”。

  偶尔，我会有小失望，觉得她不能跟我期待她的状态同步，她似乎没明白我的意图，我也常用“母女间永远存在一种微妙的亲近而又抗拒的关系”来解释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渐渐地，我发现我没有认识到“老”的意味。她远不如我的女儿能迅速玩转电子产品，但我没持有更多的耐心来教她玩转微信或查找通讯录，她用了几天的时间终于给我发来了信息“晚上回来吃饭吗”；好几天她会不断揉着她的手腕，直到一日被孩子撞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地了解到，这个我每天都会相见的亲人已经好几天关节疼痛，不能提拿重物……我们的节奏因为她更因为我很久都没在一个频率上。

  前天一早到公司，电梯里的消毒提示赫然写着四月我熟悉的一个日期，惊讶并自责，于是一通亲朋好友联系，让众人发去对妈妈生日的问候，借此掩盖我全无概念的恶行。妈妈很高兴，跟大家说，她都忘了这日子，但事后我从父亲嘴里知道，她见我每日忙碌，不想让我惦记张罗，徒增烦扰，本想两人悄悄小祝。而另一个轨迹中，我却没有落下一个月前丈夫和女儿的生日。

  其实，我也许从来都没能真正理解了母亲，不管从所谓见识的角度上，我能多透彻地解析我们各自的心理，她要的跟很多母亲一样，也许从来都不是宽松的物质生活条件，她的爱，远比我能反哺提供的深厚得多。

  身边忽地涌现了一大票新妈妈，她们屡屡咨询我如何能像我轻松带娃，又能一天十多个小时耗在工作伙伴身边——这个经验完全不可复制，原来，我身后一直站着一位 “啰嗦”我注意身体，但却以60多岁高龄一直“工作”不计回报的妈。我从来都是the lucky one，但我却对所有人感激，唯独忘了她。

“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