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市里的田园风景

许春樵

2008年年底，从上海乘高速铁路2 个半小时，从南京出发45分钟，火车一停，每节车厢的喇叭里就会响起同样的声音：合肥到了。

合肥并不遥远。

地理意义上的合肥，南北居中，承东接西；北负中原，襟江带淮。站在军事地图前，即使是最缺少暴力想象的人，也会很容易发觉合肥是一个适合打仗的地方，谁扼守住了合肥，谁就控制住了南攻北伐的主动权，所以合肥的历史记忆更多的是与战争有关。《三国演义》六十七回叫做“曹操平定汉中地，张辽威振逍遥津”，两千多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曹操手下大将张辽凭借七千守军打得孙权十万大军丢盔弃甲，差点让孙权在此丢了性命。这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不仅被诗意地命名为逍遥津，而且还建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江南园林式公园。安徽亳州人曹操跟孙、刘联盟在合肥你来我往地打了32年的仗，此后两千多年里，合肥一直是一个军事重镇，1948年渡江前敌指挥部就设在合肥郊外的瑶岗乡。

战乱严重削弱了合肥的城市扩张，1949年解放时，合肥城森严壁垒的城墙里面只住了5万人。

解放后的合肥实际上是一个移民城市，土著合肥人被后来的移民同化，如今在公众场合，合肥人是不讲合肥方言的，这与上海、广州、武汉等大城市完全不同。在一个没有方言的城市里，也就没有了地域歧视，每一个人都像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虽然很虚拟，但感觉很好。

这个城市流露着明显的农业文明的气质，城市干净而清爽，绿化覆盖率超过百分之三十，是最早被命名的“国家园林城市”。以老城墙旧址和护城河为主体所构成的环城森林公园将合肥古城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环城公园百余米至千余米宽的绿化带是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生态，没有丝毫人为制造的迹象，刺槐、桑树、柳树、柏树、枫树、松树等数百种杂树不规则地铺排了色彩丰富的原生态森林景观。在绿树浓阴掩映的稻香楼国宾馆和雨花塘一带，一年四季数以千种的鸟类在这里栖息直至过冬，走进其中，你会觉得身处幽静的深山老林，鸟粪随时会落到你头顶。而这一切居然出现在如今合肥城的心脏地带。城中有园，园中有城，生活在这座国家园林城市里，很舒适，很安静，很放松，想约朋友吃饭，二十分钟内全到齐了。合肥的空气质量好，喝的水更好，合肥人喝的水差不多是全国省会城市中最洁净的水，合肥的城市用水全都是大别山佛子岭水库、梅山水库、响洪甸水库通过淠史杭灌溉总程输送到这里的，是大山里的泉水。说合肥人淘米用矿泉水，洗脚用矿泉水，连搅拌水泥也用矿泉水，这是一点不夸张的。我们在菜场买菜，从来不买人工养殖的鱼、也不买养殖场用添加剂饲料喂大的鸡，大棚菜不吃，反季节的菜也不吃，我们吃的是巢湖、瓦埠湖的野生鱼，肥西的土鸡，三河的土菜。这是一个具有农业文明倾向的城市合肥带给市民们最大的安慰和实惠。

合肥有钱的人少，揭不开锅的也少；没有多少富人刺激你暴发的欲望和野心，也没有多少穷途末路的人让城市感到不安。大多数人愿意接受温暖而平庸的日子，也许是李鸿章、段琪瑞这些合肥前辈们提供了太多冒险和冒进的教训，所以合肥人大体上是中性的，有时候有北方人的豪爽，有时候又表现出南方人的精细和小心。夜生活很早就结束了，十二点过后，安静的城市道路上偶而有车滑过路面，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难得的热闹出现在一些僻静的街巷里，每到夏天的傍晚，人们就甩开膀子坐在路边的摊点吃大排档，一字排开，挤满一条街，钱不多的市民们挥汗如雨地撬开啤酒瓶，边喝酒，边吃一种很便宜的油炸“龙虾”，一直吃到夜色阑珊，才抹着一嘴的余香，尽兴散去。

普通百姓很是陶醉于这种安逸、舒适、宁静、低成本的城市田园式的生活，可城市的管理者们却在这几年倾尽全力打造这座城市工业化、现代化、国际化的梦想，如今老城区被拆了个面目全非，一个现代格调鲜明、面积220平方公里的滨湖新区建设已经全面铺开，引湖入城，城中有湖，湖中有城，合肥将成为全国唯一的滨湖省会城市，城市的性质也将因此而被修改。F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