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感悟随笔 |
前些日子,在我的英语课本上学习到美国经典作家威廉.福克纳的一篇文字——《人类必胜》,这是他在获诺贝尔文学奖时的讲话。这篇译文对我来说,感觉颇为深刻,也有些费解。我本无意去研究文学方面高深的理论,但既然在英语学习中遇到,况又喜欢一些文字,那么就不妨拿出来思索一下。
译文如下:
人类必胜
我感觉这份资金奖金不是授予我个人而是授予我的工作的——授予我一生从事关于人类精神的呕心沥血的工作。我从事这项工作,不是为名,更不是为利,而是为了从人的精神原料中创造出一些从前不曾有过的东西。
但我还愿意利用这个时刻,利用这个举世瞩目的论坛,向那些可能听到我说话并已献身于同一艰苦劳动的男女青年致敬。他们中肯定有人也会站到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来。
我们今天的悲剧是人们普遍存在的一种生理上的悲剧,这种恐惧存在已久,以至我们已经习惯了,现在不存在精神上的问题,惟一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正因如此,今天从事写作的男女青年已经忘记了人类内心的冲突,而这本身就能构成好作品。因为这是惟一值得呕心沥血去写的题材。
作家必须重新认识这些问题。他必须使自己明白世间最可鄙的事情莫过于恐惧,在他的工作室里除了心底古老的真理外,任何东西都没有容身之地。没有这古老的普遍真理,任何小说都只能是昙花一现,不会成功;这些真理就是爱、荣誉、怜悯、自尊、同情与牺牲等感情。若是他做不到这样,他的气力终归白费。他不是写爱情而是写情欲,他写的失败是没有人失去可贵东西的失败,他写的胜利是没有希望、更糟的是没有怜悯或同情的胜利,他的悲伤不是为了世上生灵,所以留下不深刻的痕迹,他不是在写心灵而是在写器官。
在他重新懂得这些之前,他写作时,就犹如站在处于世界末日的人类中去观察末日的来临。我拒绝接受人类末日的说法,因人类能延续而说人是不朽的,这很容易。或者即使最后一次钟声已经消失,消失的再也没有潮水冲刷的映在落日余辉里的海上最后一块无用的礁石之旁时,还会有一个声音,人类微弱的、不断的说话声,这也很容易。但是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我相信人类不仅能延续,而且能战胜一切而永存。人类不朽不是因为在万物中惟有他能永远发言,而是因为他有灵魂、有同情心、有牺牲和忍耐精神。诗人和作家的责任就是把这些写出来。诗人和作家的特权就是去鼓舞人的斗志,使人记住过曾经有过的光荣——人类曾有过的勇气、荣誉、希望、自尊、同情、怜悯与牺牲精神——以达到永恒。诗人的声音不应只是人类的记录,而应是使人类走向胜利的支柱和栋梁。
这篇文字有几个地方使我有些困惑:1、“人们普遍存在的一种生理上的悲剧”,这种恐惧存在已久,指的是人的末日么?2、“人类内心的冲突”又有哪些呢?为什么说它是“惟一值得呕心沥血去写的题材”?3、作家所说的人类不朽指的是人是有精神的,区别世间所有的生物,“因为他有灵魂、有同情心、有牺牲和忍耐精神”,我想这就是作者中心的思想吧?
第四段比较好理解,还有最后一段也不难。一个人的作品是否有价值应是依据它所体现的思想来判断,正如作者所说的“诗人和作家的特权就是去鼓舞人的斗志,使人记住过曾经有过的光荣——人类曾有过的勇气、荣誉、希望、自尊、同情、怜悯与牺牲精神——以达到永恒。诗人的声音不应只是人类的记录,而应是使人类走向胜利的支柱和栋梁。”
吾生性愚笨,虽然对关于人类末日和人类不朽的说法不是很明白,但认真思索一下,慢慢进行体会总是会有所帮助的。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现代作家作品专题研究里关于张爱玲末日意识的文字。张爱玲受晚清文学和西方末日文化的影响,文字里总冲满末日意识的苍凉和感伤。然而这种感伤也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以及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那种淡淡的颓废与感伤,以悲为美的文字极易打动人,让人触动对美的热爱和怜惜。
张爱玲很熟悉的西方作家威尔斯、劳伦斯、赫胥黎、毛姆都是带有强烈的末日意识的,受其影响很深,尤其是威尔斯描述世界末日的文字,和上面《人类必胜》里的画面给予人的意象有着一些相似和不同,“太阳停在地平线上不动,海水无浪,山岗无颜色,惟有静止的光,静止的影,却留下一样最后的生物,形状象只大螃蟹,在海滩上爬,赤红的太阳无声,这象螃蟹的东西缓缓移动,要没入水中。”这是威尔斯为人类展现的文明衰亡后的可怖情景。
而威克纳相信人类不仅能延续,而且能战胜一切而永存。这个主题和西方一些末日意识的作家有着显然的不同,不知该如何去理解?
其实,张爱玲虚无的人生观并没有导致她消极遁世,而是由对末日的恐惧生出了对当下生活的热爱。世俗性是她人生观的另一个极端。
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指出这才是人生的底子——人生的“飞扬”是以"安稳为“底子”的,没有这底子,“飞扬只是浮沫“,但我们的生活仍是需要提升的,仍然需要鲁迅式的明知前面是坟,仍然奋勇向前的“过客”的形象。而这些文字和威克纳所说的忘记人类内心的恐惧,以及除了心底古老的真理外任何东西都没有容身之底的说法是否也有一些相似之处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