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不知从哪乡哪地漂泊来了一个年轻的理发师。在一家当时很红火的电影院旁开了一间理发店，理发店很小，只有几平方米，只能容纳几个人。 

　　那时，我12岁。理发师给我的感觉是一种高高、瘦瘦的感觉，头发很凌乱，一副红边塑料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一双大大的眼睛从镜片后面透出和蔼的光来。他简直就像你一位失散多年的大哥哥。

　　他总爱说，爱笑，而且很幽默。在拉家常的时候，他那双布满青筋，修长的手像一个女人似的，很利落，很熟练地用推子剪，在你的头顶上发出和谐悦耳的声音来。他那里价格便宜，而发又理得好，当时很多人都在那里理，一来二往，我自然是那里的小常客了。 

　　不知是理发的人多了，还是发理得好，理发师居然有了一位女徒弟。女徒弟很勤劳，像一位大姐姐。

　　后来，就有了一种说法，理发师和女徒弟在恋爱。那时，我不知恋爱是啥名堂，我只觉得年轻的理发师在给我剪头发的时候哼着流行歌曲，很动听，女徒弟则在一侧挽起袖子洗衣服，洗衣服的动作很动人。

　　后来，理发师和女徒弟失踪了。那个理发屋改成了小商店。 

　　几个月后，我开始读初中了。我认识了一位新同学。 

　　他家最近在公路旁修了一间小屋，开了一间小商店。

　　有一次，我去那男同学家，我又看到了那位高高瘦瘦的理发师。 

　　那男同学私下对我说，这就是他姐夫，这店就是他姐夫帮他开的。隔壁是一间理发店，很大，理发店里的人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理发店就座落在墟场中心。原来理发师在这里结了婚，安了家。于是我又成了这里的小熟客了。

　　高中后，我在校寄宿。 

　　一年难得几次去理发师那里，去了总是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 

　　门由原来的朱漆木门改装成茶色玻璃门…… 

　　手推式换成了电剪。多了电吹风，各式各样的洗发水、发胶…… 

　　店里又换了几名女徒弟…… 

　　五颜六色的小灯串连在顶上像夜家中的星星一闪一闪，柔柔的歌声伴随着香水味四处漫溢…… 

　　理发师在点拨女徒弟，我站在理发师面前，我觉得理发师除了变矮了，瘦了之外，其余什么也没改变。那高高的鼻梁上依然架着一幅红边眼镜。

　　再后来，我上完大学后一直在外工作，20年过去了，便少见到那个理发师了。去年回家乡探亲，恰遇大学同学侄子考上北大，我到他家参加庆贺喜宴。吃饭时，我蓦然发觉音乐队里有一个年龄大幻50岁左右，又矮又瘦，但挺能干，架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的人来。他正起劲地摇摆着梳得油光发亮的头，一双瘦削有力的手非常快而又准确地击打着那组合式锣鼓来。他完全被欢乐所淹没，沉浸在里面。后来，他又唱了几首歌。从他的笑容里，我看出来了，他就是是我多年不见的“红边眼镜”。 

　　席间，我们闲聊起来。才得知，他儿子已大学毕业，在深圳工作。20多年里，理发店已开了4间连锁店，由他老婆掌管，他便改行了。他说一件事做久了就烦，他想寻求新的刺激和发展，让生活多一点色彩。他与几个有点音乐气质的朋友，办起了一个 “卡拉OK”厅，成立了自己的乐队。逢上哪家红白喜事，或乡镇邀请出节目，便一展身手。他很健谈，而且个性很爽朗。回去的时候，我发觉，他意气风发地开着一辆广州本田……

　　我听别人说理发师姓马，人家都亲热地吆喝他“小马”。有人说他是河南人，有人说他是四川人，更有人说他是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