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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明朗的晴天。星河本想把窗帘拉开,让富足的阳光洒泻进来。但看着周睿波半埋在被子里那婴儿般的熟睡面孔,他还是忍住了。
桌上地下都是空烟盒和啤酒罐。房间里除了烟酒的呛人气味,还弥漫着别的气息。墙上挂着一幅“智者乐水”的手书,从题头上看应该是什么人专门写了送给“睿波”的,但星河看不懂那潦草的落款。地毯上一片狼藉,星河挑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周睿波说——
我们是能影响政策制定的。这一点刘晓春不懂,你也不懂。我们所做的每一项工作,都能左右很多重大决策。不要小看个人的力量。怎么说来着?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们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不错,无数的冲刷,会一小块一小块地蚕食大陆。但是你想过没有,无数的堆积,也会让大陆一点一点地增大。顺便告诉你,这话不是海明威的,是约翰·多恩的诗,海明威也是引用。
周睿波说——
我是拿了他们的钱,但你别忘了,这个项目的最终目的,还是能让地球上的碳总量减少,还是与整个人类的利益相一致的。何乐而不为?我们国家不做,别的国家也会做,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借助这个低成本来做我们的事情?没有我做,也会有别人做,那么我为什么不有效地利用这笔财富?在他们看来,让能够影响政策的中国科学家提出这一方案,自然更有说服力。
周睿波说——
我本科的时候有一个男朋友,读硕士以后分手了。我硕士的时候有一个男朋友,读博士以后分手了。我博士的时候有一个男朋友,上班以后分手了。现在美国有一个访学机会,应该年底就走。有几所高校对我感兴趣,我正决定要不要去试试。我有点困了……
周睿波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美国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美国总统要来访问,老师让大家第二天穿“自己最漂亮衣服”来。我以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就是“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挑了一件我妈妈给我做的上面有小狗熊的衣服。没想到老师看到我的旧衣服后特别生气,把我拉到院子里不让我见外宾,最后还是园长好心,给我借来了一件别的小朋友的衣服……你可以说这是个人恩怨,童年情结,可你总不能否认它的巨大影响吧?
周睿波说——
……
周睿波的手机响起了庾澄庆的《春泥》,星河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等周睿波接完电话,星河才拿过自己的手机,把昨天编好的短信发了出去。他有些怕自己会后悔。那边,周睿波已经就一身睡衣地起床了。
“又给哪个美眉发短信呢?”
周睿波拨弄着星河的头。星河甩开周睿波的手,平静地回答:
“论文,有关‘大烟囱’的。审稿已经通过了,不过我在湍流方面又做了一点小小的补充。”
“好事啊!又多了一篇核心期刊论文啊。”周睿波一点也不在意,“主体思想没变是吧?那就好,我可以组织学生反击了。”
“不过我更改了一下署名。”星河笑着看看周睿波,“本来我是单独署的,可我觉得您的贡献也很大,所以把您的名字加在了前面。”
可以想象周睿波暴怒的样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
星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周睿波亲笔签署的“处男证”,唰唰唰撕成了碎片,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到了楼下,星河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周睿波的愤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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