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得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令其作品迅速升温,也让中国小说成为一个热点。都说当今中国电影最大的问题,是讲不好故事,那么,如果有一部好的小说为基础,是否也便有了好电影的可能?多年前,尚在苦苦挣名的莫言、张艺谋、姜文和巩俐,联袂交出了电影《红高粱》,并在柏林电影节上勇擒金熊奖,不但打开了四位草根成为巨星的道路,也与《黄土地》一同开启了中国电影国际上拿大奖的历史,树立了中国电影第五代的标杆。
然而,当年的《红高粱》,一方面是墙外开花,也点燃了墙内文艺青年的热情;但另一方面,又一直担着“现家丑”的恶名,被批是为了迎合西方观众而呈现国人的丑恶面。其实,丑一直在那里,何有故意现眼之说,而无法正视自身的历史与现在,又怎能真正成长与成熟。时间真的是如白驹过隙,20多年的时间仿佛一回首,《红高粱》中的四位草根都走上了高台,可文学与电影的环境却未见到有多少的改观,甚至是还有几分倒退,于是,也才有了关于电影《白鹿原》在创作之外的种种纠葛与争议。
就我自己而言,因为只看过话剧版的《白鹿原》,而没有读过陈忠实的原著,所以在内心,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对于改编是否成功的关注,更没有那种要捍卫什么原作忠实度的冲动。我一直都觉得,电影、话剧、乃至小说,都是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即便是有改变的关联,但在创作的层面来说,也都是一次全新的呈现。因此,真的无须翻过头去对照什么“原作”,探讨什么改编的成与败,只关注于电影本身是否讲好了一个故事,才是在看电影,别的都是瞎扯。
至于现在的《白鹿原》是否栽在了电影审查的手上,我觉得可能要分三家来“打板子”。电影审查的诟病一目了然,更不要说《白鹿原》所承载的历史还有很多内容是无法直视的,此话无需多说;制片方与电影院线对时长的限制,完全是市场需要的出发,那是资本的话语权,支持艺术表达是锦上添花,抛开艺术呈现“需要”也算不得伤天害理。所以,最后还是要对可能在权与钱双重限制下感到“委屈”的导演说说话,争取自由的创作空间那是更高层面的诉求,但就一部影片来讲,导演的功力完全要看在有限的条件下,能否做出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自由的创作自然是爽的,最能体现导演思想与艺术表现的;但如果被限制了自由,也并非就只有窒息的死去或妥协的活着两种选择,仍然可以选择用智慧求生存善表达。尽管这样很累,也很难,但并非做不到,看看伊朗电影就明白这一点。
电影之外的话说得太多,还是因为现在对《白鹿原》的种种评说,大都就是电影之外的话,即便是那些貌似影评的论说,也有很多是在用一个电影之外的结论,说着对电影的看法。我觉得,这对于中国电影的进步并无益处,而且与被普遍批评的电影审查其实也无区别,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从电影以外的因素来干扰着电影的观赏与发展。
回到《白鹿原》本身,我觉得无论是从讲故事的角度、摄影的角度、表演的角度还是配乐的角度,它都不失为一部制作认真、有相当水准的影片。那种将家族史与历史变迁相融合的叙事方式,是撑得起“史诗”之称谓的,这也不是商业大片般的自说自话。影片的摄影既大气,如麦浪滚滚与大场面的展现,又不失细腻,如人物的影像刻画与用光。至于赵季平的配乐,由于是那一方水土养成的音乐家,又有着多年来多部电影的磨砺,贴切而自然也是不用担心的。
不爱声响的王全安在《白鹿原》中用了一群好演员,几位主演都准确把握住了人物的性格,片中唯一的女演员——王夫人张雨绮,也把一个在封建礼制下求生存女性的复杂一面较好地表现了出来。电影《白鹿原》所反映的历史,正是中国从帝制到共和的一段过程,军阀混战、环境复杂、新旧交织,革命以各种面孔与名义出现,每个人都面临着变迁的冲击,寻找着自己的立场与方向。变化为颠覆提供了多种可能,成王败寇再加上个人的恩怨,一幅历史的图画不再是我们被教育的平面,因细节与鲜活而立体许多。小人物利用着历史,历史也改变着每个人物的命运,而最深刻的感受,还是中国老百姓生存之苦。
虽然,电影删去了其他女性角色,但并未如某些评论所言,演变为什么《田小娥传》。片尾时祠堂的轰然倒塌,倒是引出了一个非人物的主角——封建体制在历经多种外部冲击后的必然消亡。影片删减的内幕,至今无真相,但压缩时长已是事实,其结果,便是大动作的剪接后,造成部分情节交待的突兀与跳跃。尽管,以日军空袭炸塌祠堂做结尾,也不失为一种特定条件下可接受的选择;但是,从预告片花来看,割舍了黑娃这一人物的结局,的确是牺牲了一个对革命与个人关系做最好诠释的机会,也令全片的悲剧色彩损失大半。或许,将来还有机会看到全片,那该是《白鹿原》小说原本想对现实所说的一部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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