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一篇写于7年前的旧作，虽然文中不无伤感，但我还是把它翻出来作为我给父亲节日的礼物，因为其中记忆的爱远比伤感更温暖。）

记忆中，父亲是一个喜怒很少外露的男人。所有的体贴与关爱，他都是用行动来表现，而非表情，亦或言语。就象他对已经共渡金婚的母亲，从不曾说过任何体恤的话语，从不曾买过任何漂亮的物品，但每个清晨，他都会为胳膊不方便够高的母亲取好漱口杯，挤好牙膏，自然到那就是他生活的一个部分，无须记忆与提示。

我一直以为，父亲天生就是如此地内敛，虽然，母亲也说过，“文革”的磨难让父亲改变了许多，但我还是固执地相信，从父亲年轻时英俊而泛黄的照片中相信，含蓄而不饰张扬，是父亲的本性。但是，我的坚信在几年前的那一刻被彻底颠覆。

那年的春节，我象过去的几年一样，在度过一个匆忙的春节假期后，又要踏上返回上海的路程。告别的时刻，来得从不吝啬。面对告别，每一位亲人都变得敏感而小心翼翼。在一次又一次的叮咛与嘱咐后，我终于背起背包，启动脚步。我知道，母亲的面颊上已经是双泪横流，但我不能面对，因为我希望难过的心情可以持续得越短越好。我开启家门，准备下楼，但分明我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一份异样，那是一阵低沉的啜泣声，不可能来自羸弱的母亲。不禁，我转过身，面前是一幕我至今挥之不去，让内心久久震颤的情景。我那在印象中内敛的父亲，早已经老泪纵横，见到转身返回的我，更是痛哭失声。

我疾步上前，一把抱住父亲，任我压抑的泪水倾泻而出。那一刻，父亲的泪水让我痛恨岁月的老迈，也让我的内心感受到深深的担忧。

父亲就这么老了，老得不再吝啬让我看到他对我没有回报概念的挚爱，老得不再存留那压抑了一辈子的泪水。泪水飘在父亲的白发间，我的痛在心底深深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