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中国的越南少年阿强和他的血色江湖

    阿强出生在越南的一个小山村里。从懂事以来，就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他的爷爷。他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妈妈也在他2岁的时候去广州打工。开始他妈妈还会经常写信回家，渐渐地，也就失去了音讯。阿强和爷爷的生活很拮据，但在他心里，能吃饱饭，能睡个好觉，能和爷爷聊聊天，那已经是很快乐的事了。

上天并没有让这个安静的小山村的家庭过上安宁的生活。在阿强7岁的时候，陪爷爷去到县城里赶集。正当阿强享受着这难得的快乐的时候，影响他一生的事情发生了：在闹市里，他被一伙人贩子狠狠地从他爷爷手上夺了去！阿强挣扎着，但年幼的他哪能挣脱身边的彪形大汉！爷爷拼命地喊，拼命地追，可是年迈的他，最终只能在冷漠的人群中卧倒在地，失声痛哭……

就这样，一个本来就枝零破碎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阿强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周围的一切的感到陌生。后来，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啊，孩子，你醒来啦！”

“这……这是哪，你们……你们是谁？” 由于阿强总想来中国找妈妈，所以一直跟着村里的一些到过中国的乡亲学过汉语。

“孩子，这是广州，是你的新家。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孩子，你以后就跟着我们生活吧。”俩夫妻花了5000人民币从人贩子手里买来阿强，他们也就想要个完整的家。

“不……不……我要回家，我要和爷爷在一起！”阿强挣扎着，直至又晕过去。

阿强没有选择地在养父母家住了两年，养父母虽然对他还不错，但他并没有感受到家的感觉。他依然天天看着他最珍贵的物品——妈妈的照片。阿强开始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他想着自己现在在广州，自己的妈妈也是在广州工作的呀！如果妈妈这几年都没离开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妈妈了！在亲情执着地催促下，他依然离开了养父母家，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家。

尽管在广州这生活了两年，但被贩卖来的阿强并没有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感到一点点的熟悉。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他没有了退路，只能在街上到处游荡。拿着自己妈妈唯一的线索——照片，到处询问，希望能找到一点点信息，哪怕知道她还活着就好。然而，老天并不希望让这个饱经风霜的孩子的心灵得到一点满足。阿强得到的所有回答都是：不知道。他已习惯了人群冷漠的眼神和仓促的回答。阿强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仅仅剩下残存的执着。

老天似乎也实在无聊透了，又决定将阿强玩弄。寒冬里，当阿强继续行走在寻母之路的时候，一个“老大”挡住了他的去路……凄清的街道上，似乎也就剩下他们2人对视着。周围有人又如何呢，还不如是冷冷的街道，让冰冷的空气更多地环绕在阿强身上，让他彻彻底底感受世界冰冷的感觉。

“小子，出来混的是吧？”

“不……不是……你是什么人？请……请让一下。”

“不是混的？那好，来跟哥混吧，哥管你吃喝。”“老大”似乎发现阿强以沦为流浪儿，可以收揽。

“真的？我想找我妈妈，你……你可以帮到我吗？”无知的阿强似乎看到了“希望”。

“来，跟哥走。”

从此，阿强走上了不归路……

入住他们的“根据地”，阿强才感到不妥。一关上门，一切都变了。“老大”带领着他的人，对阿强大声呵斥，要他以后老实点，跟着大伙好好混，如果不是的话就有得受的。所谓的混，就是让阿强成为他们的人偶，上街去偷去抢去骗，换来吃喝的钱。阿强想逃，但是虎穴岂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他就是上个厕所都有人顶着！别说插翅，就是会钻地也难逃此地！阿强一直说不敢，但“老大”们对他这种情况以见惯不惯了，一直安慰说：不用怕的，你这年纪，抓到也就是骂几句就放出来。年幼无知的阿强相信了……

不久后，阿强被带到了繁华的大街上。气温早已回暖，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周围的灯光让阿强感到极为不适，似乎所有的灯光都把自己的位置照耀得透明，所有灯光都把自己的一举一动照亮，是那么明显。阿强很紧张，他不敢下手，他怕被抓到，但他更怕“老大”的教训。终于，阿强决定下手。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他尾随在一个女人身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点一点地伸出早已不受自己控制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深渊……

“你干嘛！”一个保安发现了阿强的动作，大声呵斥！立刻追了上去

紧张的阿强迟缓得反应过来，穿越熙攘的人群，想要逃脱第一次失败。但是，瘦弱的阿强，缺乏经验，又如此紧张，哪逃得过豹子般的保安！他被抓住了，死死地被摁在地上，

“我叫你偷！叫你犯贱！”保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动着粗大的电棒朝阿强身上打去……

阿强痛苦地呻吟，他连大叫的力量都没了。

保安痛打一顿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从捕抓到殴打到离去，一切动作是那么流畅，那么老成。是啊，也许他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回这样的事。阿强躺在地上，这里没有了灯光的照射，空气若无地穿过阿强遍体鳞伤的身躯，没有一点眷恋，世界似乎抛弃了这个落魄的本应生活花季的少年。阿强痛苦地回到“根据地”，他希望“老大”会同情下他，给他看病。他单纯的思想在一进门就遭受当头一棒。老大看到阿强空手回来，一把将他扯到在地，用鞭子抽，有脚踢！呵斥阿强抢不到东西！而且尔后还不给饭阿强吃。

过了两天，阿强的伤才刚刚有所好转，又被派出去“开工”。阿强知道，他不能再失手了。得手就有好吃的好玩的，失手就要在死亡线上挣扎。这一晚，阿强收获甚大，他偷取了摩托，抢了金项链，回去大受嘉奖，第二天，老大给他好吃好喝的，带他去游乐园玩。再多好吃好喝的，再多好玩的，在阿强心里，不过是少了皮肉之苦罢了，在他的生活里，没有快乐。

阿强渐渐地“成熟”起来，技术越来越老练，认识的兄弟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正因如此，阿强肆无忌惮地作案，他无数次被抓到，无数次被殴打，当然失利无功而返的时候也要遭到老大的虐待。阿强已经习惯了偷取时的刺激，习惯了被抓的惊恐，更习惯了挨打，他的皮肤在一次次挨打中成长，他已经不再怕挨打，这也就让他不再怕作案被抓，也就让他更肆无忌惮地作案。代价终于来了，或许我不知道该不该用“代价”一词，阿强自己并没有想做错什么，他是不是应该承受老天赋予的“代价”？但老天不会怜悯他。阿强这次竟敢对一个男警察下手！男警很壮。但这丝毫没有吓退阿强，他早已成长为天不怕地不怕的行尸走肉。阿强鼓起勇气，把男警的钱包取出来，立刻撒腿就往小巷跑！奈何男警由于职业原因，敏感性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以飞一般的速度把阿强逮住了！阿强一直认为，自己宁愿被公安局的人抓到，也不要被保安或者市民抓到，因为保安他们会把自己打得很惨。这次他以为男警抓到自己，只是会稍微训斥几句，顶多带会公安局关几天也就算了。但是阿强单纯的思想再一次破灭。男警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把所有的怨恨统统发泄在瘦弱的阿强这个越南少年身上。阿强无力反抗，只能瘫倒在地上，任由践踏，直至他第一次被打晕过去……

小巷里，空气似乎凝结在阿强身上。月光穿越云层，透过小巷层层缝隙，洒落在阿强身上，似乎在预示了一颗暗星的坠落……当然，孤寂的老天爷还没玩够，它还要阿强继续享受社会的种种，一切，还没完结。

阿强凭借着老天赐予的顽强性命，接近清晨时再一次睁开了迷蒙的双眼。他以为自己死了，以为自己进了地狱，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是一个还有一丝血性的路人发现了阿强，叫车把阿强送到医院。司机把阿强扔在医院门口，走了。医院的人借着黑暗看到这个就剩半天命的少年。周围是那么冷清，没有一个人。深夜凄清的风丝丝划过昏倒的阿强。也许夜静得可怕，也许周围冷清得太肃杀，医院工作人员的心似乎被太多的也许掩埋，他们并没有下意识地把阿强抬进医院抢救，而是，把阿强，抬进了救护车，白色的救护车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显眼，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别扭。就这样，开着救护车，是救护车，把遍体鳞伤的阿强，从医院出发，目的地，不是另一家更好的医院，而是郊外……他们把阿强当死尸般扔在山脚，再开着空荡荡的救护车在黑夜中穿梭……

正如刚才所说，老天不单单要让阿强再一次感受被抛弃的痛，还有更多的种种等待着阿强。阿强朦胧地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他似乎想眼前真的是地狱。他痛恨医院，不治自己就算了，还要把自己扔了，扔了也算了，还要扔到荒山野岭！阿强想要去告这家医院！但这只能是空想罢了，自己拿什么去告呢呵……尽管不留恋这个世界，但是依附在身上的妈妈的照片，依旧让阿强残存的生的希望闪烁在黑暗里。阿强无力地爬到空路旁，他无力地呼唤着来往的车辆，希望还有一个 人 能够把自己送会市区。晨曦的阳光已经洒向大地的每一寸肌肤，但似乎只有阿强这个位置，得不到阳光的包裹。来往的车辆，没有一个司机，没有一个人能“看见”阿强！尽管晨曦的光普照着，尽管他们的车头灯还亮着。这时的晨光没有让阿强感到温暖，反而是内心进一步的冰冷。当然，阿强这颗暗星不会这么快完全坠落。老天派来一辆摩托车，司机留意到了阿强，开尽了阿强。但司机看了一眼，又走了……过了一会，一辆巡逻车开过来，噢，那摩托是去叫前方的巡逻车。巡逻车的人把阿强送回到市区，把阿强放在一个公园大树地下的石凳上，给了阿强20块钱，就又走了。阿强的生命很顽强，他不再需要爬了，勉强可以走动。20块钱，尽管省吃俭用，还是熬不了几天。他忍着饥饿在大树下蜷缩着。他看到有一对衣衫亮丽的情侣在不远处，他认为男方应该会很有爱心地表现自己，所以他厚着脸皮去乞求，

“叔叔阿姨能不能给点吃饭钱，我很饿。”阿强并不会叫哥哥姐姐，也许是饿得慌了，根本不懂得如何问更好。

“滚开，滚远点！滚不滚你！”那男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叫叔叔不高兴，不但没有怜悯地施舍下，还大声呵斥，最后离开的时候还送了阿强一脚。

“踢得真帅。”女的这一句话让阿强彻底心碎了。

雨，开始下了，大树的隐蔽遮挡不了雨点拍打着阿强的伤口。听着一滴滴清晰的雨声，正是阿强哭泣的内心，尽管他现在一直不肯落泪。阿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看到公园对面是一政府机构，他想进去求助。他顶着沉重的雨滴摧残自己的身躯，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政府门前。

“哪来的野孩子，滚！滚！”门卫把阿强拒之门外。

“让我进去！”

“滚！”门卫把阿强甩下地，接着用电棍一顿敲打……阿强本就近残的身体哪还经得起如此痛击！绝望的他，之后，用手爬回去公园，任由雨点鞭策。

“孩子，起来。”一个过路人把阿强拍醒。

“孩子，你怎么在这睡？你的家呢？你家人呢？”

“我……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可怜的孩子，来，跟叔叔来，叔叔带你去睡个好觉。”

“不，我不去！我不要再去偷东西了！”阿强很怕，怕眼前这个陌生人又是一个老大。

“你说什么呢？叔叔不会让你去偷东西，叔叔带你去宾馆洗个澡，睡个好觉。来吧孩子。”

雨点打在这个陌生人的脸上，阿强感到一丝亲切。阿强相信了他的话，尽管是老大又如何呢，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再去偷去抢，顶多不就是死。

这位好心的路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者，他很同情阿强。他果真把阿强带到宾馆。在那里，阿强看到电视，有热水器可以洗热水澡，床很舒服，很舒服，舒服到睡着不想起来。阿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美美地睡上了一觉。第二天 ，路人和阿强告别，临走前他嘱咐阿强：不要再想着靠偷靠抢去过日子，自己好好找份工作打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吧，以后也好找你的妈妈。这位并不富裕的路人留下点钱，就离开了。阿强看着这位叔叔离去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高大。阿强听了叔叔的话，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决定要靠自己双手挣钱养活自己。于是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在大排档洗碗的工作，然而，老天让阿强稍尝甜头之后，又是一阵蹂躏。一天，大排档老板发现厨房丢了一个煤气瓶，他认为是阿强干的，就因为阿强以前是个混混，还立刻叫来警察。阿强忍不住了，砸了手中的碗碟，跑走。警察不停地追，不甘受辱的阿强捡起地上足球大的铁棒，汇聚自己所有的不满，所有的仇恨，敲击在警察的腿上。逃脱后，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这一次，阿强彻彻底底地毁灭。他最后一次看着妈妈的照片，眼前的这个人以显得倍加陌生，阿强不再要找她了，就让她从自己记忆了消失罢。没有舍不得，没有其他眷恋，就让这照片和记忆一起毁灭，一起从脑海里清除。阿强想过，自己拿着钱买包药吃下去就和世界再见了吧，也好看看天堂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这样就能和妈妈相见了吧……

但最终阿强没有选择死亡。他又重新走进入“江湖”。一天，又一个“老大”挡住了阿强的去路。他看得出阿强是出来混的，他要挟阿强给保护费。阿强坚决不肯。“老大”把阿强拖进小巷，狠狠地揍了一顿。阿强很不服气：“你再敢打我试试！”对方没有客气，又把阿强打了一顿再离开。阿强忍无可忍，找来两个兄弟，花30块钱买了3把西瓜刀，在一个小巷找到了欺负自己的那个“老大”，立马砍了那人。在手砍了两刀，背后也砍了刀。然和那人和阿强一样倔强，还要伸拳过来揍阿强，阿强本想走人的，最后又一刀砍过去，那人的手几乎完全断下来。最后按照惯例，阿强一行3人扔下5块钱车钱就离开，到附近的一家网吧通宵打游戏。

第二天，年仅12岁的阿强被公安机关带走……对他来说，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吧。   

现在的阿强，不需要对此承担法律责任，但也要收到不少的教育，在众人眼里，他已经是个麻木，没有人性，充满罪恶的角色。然而在阿强内心，他认为最快乐的事，就是自己能好好地打工，不要受到欺凌，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希望自己有个弟弟，因为他最希望自己能帮助那些穷苦的有困难的人，他希望自己有个弟弟可以照顾，在自己孤寂的时候有个人陪自己聊聊天，闲娱的时间可以买个球一起玩玩，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这样常人所过的生活，阿强就已经觉得很快乐。噢不，是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