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家(一)
(2022-04-21 06:48:53)
标签:
生活 |
我们这个家
邵褀昌
(一)33口人,娘说是“一个包袱解的”
我们这个家,人丁兴旺,最多时可达33人。我曾经自豪地说:“我们这个家,是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其实这个家庭的兴旺,全凭父母一辈子的辛勤经营,按照娘的话说就是“一个包袱解的。”
娘说在她结婚以前,我们邵家是“三代单传”。老爷爷的身世我不知道,但是爷爷这一代没有兄弟姐妹,只有爷爷一人;虽然我没见过爷爷奶奶的面,但是我没有老姑,没有堂祖父。
父亲上有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但不幸的是大伯和二伯都是少亡无嗣,在娘眼里父亲就是“独根苗”,也就是“单传”。
由于父亲是爷爷的晚生儿,加之几个姑姑都需要父亲照顾,所以父亲过早地挑起了家里的生活重担。听父亲讲,他为了挣钱养家,曾经从博山煤井用木轮车推炭去济南售卖。晚上住宿的时候,就住在大车店的敞篷里,夜里下雪也不知道,等天亮了才发现被子上落了一层雪花。
我没见过奶奶,听哥哥们说,奶奶姓田,心存公正,说话耿直,是我们街上的“说事人”。乡亲们有兄弟不和妯娌不睦的,都去找我奶奶说道说道。这一传统被我父亲继承并广大,其它街上有闹纠纷的,也来找父亲主持公道。
奶奶吸烟,所以我的姑姑们都吸烟。冬天没事的时候,娘几个坐在炕头上,围着烟簸箩儿吸烟。因为小姑在青岛,我也没去过几次,所以不知道小姑是否吸烟,但是大姑、二姑、三姑家,我是年年去,她们都吸烟。感觉三姑似乎很少吸烟,大姑、二姑都是烟袋不离嘴。
我也没见过爷爷,娘说爷爷有了年纪,满头白发,雪白的胡子,很有气派。父母也是满头白发,看来我的白发是家族遗传。我的昵称是“太白金星”,就想着跑不动、不能干的时候,把头发、胡子留起来,享受飘然若仙的感觉。
父母同龄,都是1916年生人。他们17岁结婚,除了两个孩子夭折,还养育了我们兄妹七人。我排行老五,上有四个哥哥,下有弟弟和妹妹。
我的四个哥哥都是解放前生人,那时候讲究多子多福,只要家里有男丁,有耕牛,日子就不愁过,所以我四哥的乳名叫“四犋子”,意思是够“一犋牛”了,可以耕地了。可惜这个四哥短命早亡,现在的四哥是1949年生人。
在妹妹出嫁之前,大哥6口人,二哥5口人,三哥7口人,四哥、我和弟弟都是4口人,连同父母一共33口人。所以娘常常引以为豪,也就有了“一个包袱解的”那句话。
(二)父亲的“红”与“黑”
父亲虽然只上了两个冬天的私塾,但在那个时代就是村里的“文化人”,是乡亲们的主心骨。1938年,日本鬼子占领王村地区以后,发现王村孤岫山一带盛产铝土后,就强迫中国人为其开采,父亲和村民马方仲等人都被抓去给日本鬼子做劳工。父亲看到日本鬼子不仅掠夺我们的矿产,还肆意打骂中国劳工,早就恨透了日本鬼子,在心底里埋下了民族的仇恨。
后来,父亲在八路军驻村干部孙“公安”(不知名)的帮助下,积极为八路军做事,而得罪了那些为日本鬼子干事的汉奸们。其中一个在临池火车站的汉奸,暗地里给鬼子通风报信,说我父亲是“八路羔子”,让鬼子要我父亲的性命。但是在临池车站还有一个干活的人,恰好是我小姑家的一个堂兄弟,得知这个汉奸要撺掇日本鬼子杀害我父亲的消息后,连夜从临池车站跑到大史村送信,才使父亲躲过了这一劫。这个汉奸和日本鬼子串通一气危害革命的事情,很快被八路军知道了,就决定除掉他。抗日战争时期是国共合作时期,这个汉奸最终被国民党的地方部队以汉奸罪处死,父亲的安全才算有了保证。
日本鬼子投降后,国民政府重建地方政权。1946年,当时的村长为了管理方便,就把大史家庄“划街而治”,以村中的南北大街为界,西街称“西史”,东街为“东史”。由村民投票选举,每街选出两个“保长”,父亲被东街的村民推选为副“保长”。这就是大史村碑上说的我们村曾经分为“西史”“东史”的由来。
内战爆发后,国民政府重新任命了带枪的保长(解放后被政府收监改造),原来的村长不再办公。新任保长还是沿袭原来村长的管理模式,“西史”“东史”的四位正副“保长”继续为村民办事。
1946年至1948年济南解放,山东处于“拉锯”状态,国共两党交替在地方上执政。从1947年开始,八路军(解放军)驻村干部吕子明指导员在村里建立农救会,领导村民进行第一次土地改革,父亲又成了土改领导班子的成员,和农救会一起分土地、分浮财,划定成分。1948年,济南解放后,又进行了第二次土地改革。土改期间,由农救会统一领导全村工作,不再分“西史”“东史”。
1947年下半年,吕子明指导员让我们村出伕支前,农救会商议决定让我父亲和邢淑珠带队。因为邢淑珠是民兵队长会打枪,父亲有文化而且凡事想得周到,一文一武相互照应。民夫是按地亩的多少抓阄,结果梁宗岭抓着阄了。但梁宗岭的父亲死得早,那年他才12岁,人小个子矮,过大沙河时,河水能漫过梁宗岭的头顶,父亲就把他背过河去;有敌机来轰炸的时候,父亲就用身子护着他。因为他是一个孩子,一旦有闪失,怎么向村里交代,怎么向家长交代?这次支前历时三个多月,邢淑珠负责持枪警戒,只要受不到敌人袭击,民夫们保证出不了危险就行。其余啥事都是我父亲操心,包括和部队领导联系,走哪条路,在哪里住宿,垒灶做饭、抬伤员、送弹药,都是他去操办。三个多月的支前工作,解放了十三个县,一直到了黄河边,解放军领导才让我村的支前队回村休整,支前任务由当地的农救会负责接替。
在解放济南那年(1948)春天的一个夜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二哥说,门敲得那个急啊,起慢了就会被敲烂门的感觉。父亲急忙穿好衣服出去了一下,回来和娘说了一声他要去济南,然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父亲去济南干啥了?谁也不知道。母亲守着三个儿子,只能在家里等。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真叫人揪心啊!
直到两天一夜后,父亲安全地回来了,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父亲是给一个解放军宣传干事送文件箱去了。一路上,他和那个宣传干事倒替着挑着文件箱子,一直快到济南了,那干事就让父亲回来了。不久,就传来了济南解放的消息。
原来自1946年开始,驻村八路军干部“孙公安”看到父亲正直,干事果断,在群众中有威望,就培养他为我党做事,这个宣传干事就是孙公安介绍来的。
1948年春,山东地区获得了最后解放,父亲和村干部们热火朝天地进行了第二次土地改革,使村民的生活有了基本保障。建国后,父亲又带头成立互助组、初级社,走上了集体化的道路。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以后,父亲又先后任生产队长和大队长多年。
粉碎“四人帮”后,政府为父亲平反昭雪,所有“黑材料”全部销毁。60多岁的父亲再次担任生产队长。卸任后,又被抽调到王村公社水利专业队,为王村公社的水利事业呕心沥血。1982年分田到户后回村耕种责任田,1989年秋后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