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的救赎

马世友/文

一个深谙中医的捕快，将银针插入自己体内，以此遏制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的同情心不泛滥。就算卖假药的丈人跪在地上悔过自新，求他放马，他依然熟视无睹，最终将丈人逼死。他深信，犯了罪，就当以法收之。

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凶手，逃亡到云南的水边，遇上一个被丈夫遗弃的女子。四目对视后，他突然渴望过一种平凡安定的生活。他娶了她，把过往的罪行掩饰，将狂躁的内心沉淀。他融入了小镇，平和宁静，他们有了孩子。

这是电影《武侠》的两个主角：捕快和罪犯。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的人生，一个追，一个逃。一个查，一个藏。十分佩服陈可辛导演的叙事手法，他站在金城武扮演的捕快角色内心之上，花大半部分的时间去论证逃到云南的由甑子丹扮演的刘金喜就是罪犯。而一切，皆因为一场看起来很普通的打劫。

某日，两个异乡人出现在小镇喝酒，罢了去肉店打劫。恰在附近的刘金喜忍无可忍，与他们搏斗，数个回合后，一个异乡人死在屋内，一个死在了门前的河里。县令随即赶到，确认异乡人的身份是在逃罪犯。瞬时，整个镇子轰动了。人们以刘金喜为骄傲，用最淳朴的少数民族歌曲赞美他的侠义。但捕快从两具没有伤痕的尸体上发现了玄机，进而对刘金喜产生怀疑：一个普通的农民，怎会空手打死两名练过武功的罪犯。

仿佛是悬疑片，捕快的论证以从中医的角度解析死者每一处身体细节，进而还原出打斗场景。蒙太奇式的画面穿插回忆与现实之间，让整个事件的真相渐次清晰。一场刘金喜借内功发力，巧用中医穴位，不露痕迹将两个劫犯致死的“反转片”最终完整成型。论证的最终结果：人们眼中的英雄刘金喜是江湖三大在逃杀手中排名第二的唐龙。捕快告诉自己，没有刘金喜，唐龙必须死。

渴望唐龙死的不止是捕快，还有唐龙原先所效忠的黑帮势力。获悉刘金喜就是唐龙，大批黑帮人马涌向小镇，放火杀人，逼迫唐龙做出选择：要么死，要么回到帮派。对妻儿、对平凡生活生出情感的刘金喜自断手臂，请求帮派放他一马。然而冷血的帮派头目以走一个还一个为由，欲将刘金喜的孩子杀死，一场激战由此展开。

故事进行到此已是高潮，刘金喜这一场最后的玩命之搏，赢了，就是真正的刘金喜；输了，便可能做回唐龙。这是一个罪犯的救赎，他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而忏悔内疚，他愿以命来掏空过往的肮脏，开启新的生活。厮杀中，断臂的刘金喜不敌对手，疼痛的伤口成为对手攻击的要害，屡屡被打翻在地。情势危急关头，黑帮头目的一只脚底突然针扎般刺痛，随即，躲在地下室的捕快被提拉出来，在被甩出的瞬间，捕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几根银针插入黑帮头目的太阳穴。这是一个捕快的救赎，为自己丝毫不近人情的办案手段反省，他用穴位攻击恶人，帮助弃恶从善的刘金喜一起血拼，终于参透寓情于法的意义。打斗从屋内到屋外，大雨滂沱，雷电交加，昏迷后又苏醒的捕快设法将最后一针扎入黑帮头目脚底。此时，一个雷电劈将下来，银针导引，黑帮头目瞬时焦黑倒地。

《武侠》并不是一个多么新奇的故事，却因为叙事的新奇而充满悬念。电影没有伟大的主题，却因两个主角对各自灵魂的重审而闪现光辉。云南腾冲的风景绝美，电影的每一处景致几乎都让人惊喜。故事的最后关照着电影的开始，晨雾中，断了手臂地理发师刘金喜行进在去往小镇的路上，脸部安静从容。

他的前方是大路，他的心里是阳光。

这是一部充满希望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