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愤青,总是抱着想要战胜敌人,必须先要了解敌人的心理,而对东瀛这个小国,存在着很复杂的感情,蔑视,钦佩,憎恶,提防各种感情兼而有之。最近看了一本书,德川家康。这本书某些人例如柏杨之流对之评价颇高,以为中国惟两部书即三国演义和资治通鉴可与之相提并论。姑且不论这样的赞誉是否恰当,我读了之后,只有一个感觉,这本书对于了解日本战国史,日本这个民族的精神品质还是有一定帮助。至于惟两部书可与其媲美之说,我华夏泱泱五千年历史,文化巨著典籍汗牛充栋浩若烟海,比这本书强的多如牛毛,虽然没什么诺贝尔文学奖,公道自在人心,柏杨先生言语偏颇,自可付之一笑。
废话少叙,言归正传。说到德川家康不能不说日本战国史,常常有人将这段历史与中国的三国时代相提并论,但是无论地域之广阔,奇谋韬略之丰富,英雄风流之辈出,皆不可同日而语。从最早的镰仓幕府到室町幕府,战国初期,室町幕府已经威信极度降低,各地群雄割据并起,织田于尾张,武田于甲斐,上杉于越后,这些日后的风云人物虽不过只是统治数个州县的大名,乱世中潜藏的统一暗流在不断的涌动。三国讲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时的日本,战乱纷争持续了百年以上,民心思定。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三个人即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先后降世,并先后成为战国时代日本历史的弄潮儿。
信长的事业起于尾张,其父织田信秀为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信长却所以成为最先勤王的,不仅仅是继承其父的基业,更是开创了新的局面,奠定了统一的基础,信长先是以逸待劳,以少胜多,大败骏河的今川义元,这场战役算是开创了日本骑兵机动作战的先例,其后又远交近攻先后平定周边地区,进而进入京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这时信长的基业是极度不稳固的,九州,中国,武田,越后,远江各地均未臣服。但历史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偏爱了信长和家康,武田信玄大军进京过程中突然病亡,德川侥幸免于一死,信长得以继续据京城以继续统一大业。
信长的暴戾和偏激是他的短板,因此也就有了明智光秀本能寺之变,祸起萧墙为部下所杀。这时,丰臣秀吉作为织田信长的得力大将,立即从“中国”(日本的中国地区是指本岛西部)地区回师,以平乱复仇为名,成功消灭了明智光秀,战胜了织田家的股肱大臣首席家老柴田胜家,又先后平服了信长的两个脓包儿子,从而成为信长后最有实力的人物。秀吉继承了信长的事业,并比信长走的更远,先后臣服越后,九州,“中国”,越后各地,真正实现了日本的统一,但是丰臣秀吉是个草根阶层,在讲究贵族血统的日本社会,他的关白地位虽然一时无二,却没法成为大将军,进而建立第三代幕府。
这时的德川家康表面上臣服于丰臣秀吉,但是事实上在不断发展自己的实力,就连不可一世的丰臣秀吉也曾败于其手,在把妹妹,甚至母亲送到德川为质之后,才换回了德川的表面臣服。但是三河人骨子里的坚韧勇猛好强注定了德川不可能长期雌伏,丰臣秀吉自身的缺陷也注定了他的统治也不可能长久,秀吉虽然智谋当世第一,但是膝下荒凉,后继无人,再者好大喜功,穷奢极欲,穷兵黩武。因此,丰臣之后德川家康顺利上位,逐渐南征北战,实现了日本真正的统一,从而建立了三百年德川幕府。
德川与织田和丰臣秀吉相比,谋略相当,至少不输,但善于韬光养晦,笼络人才,再者性格和善,有长者之风,如果说秀吉是曹操式的枭雄,则德川可比司马懿,再次,德川的教育至少是比较成功的,就像司马懿的两个儿子是虎狼,而曹氏后人却多是绵羊,信长两子无能,秀吉更无子嗣(五十多岁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夭折,一个太小,根本没时间培养)。德川的成功,我认为第一是三河人精诚团结,第二是德川家康本人性格善于韬晦,相时而动,第三远交近攻,先稳定内部,尽量不参与或少参与丰臣秀吉的武功,第四则是信长和秀吉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第五,源氏后裔的血统优势。第六,即是一个忍字。
说到忍,可以说日本人的民族符号之一。中国人也讲忍,大舜受辱于母弟,勾践尝便于吴宫,韩信忍丑于胯下,周文泪食亲子肉,垂七百年江山,司马迁负恨于极刑,终作无韵之离骚,唐宣宗装疯二十载,而成大中之治。所以说,中国人不缺忍的文化,日本的忍也正是取源于中国,但却将之发扬至极致,从而上升为一种民族文化,武士精神。这与中国不断抛弃历史传统的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常说“崖山之后,再无中国”。宋灭于元,明亡于清,中国人的血性和文化,被游牧民族践踏割裂而至蚕食殆尽,近代以降,全盘西化,更是光知有马列,不知有孔孟程朱陆王(当然了,在此保留对程朱的批判)。扯远了,再说日本人的忍,并非一味的退让,却是韬光养晦保存实力,暂时低头以图明天的发展,德川家康为了取信于信长,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切腹而不能说个不,秀吉为了统一天下,连老母亲都送到德川,只为换取德川进京承认秀吉政权。不仅仅是这些大人物,小人物也同样,家康的外祖父,为了家族,将自己的老婆送给敌人,将女儿送给敌人的儿子。但正是这些退让或者说以退为进,造就了他们的成功。
二战以后,日本满目疮痍,但日本人发扬了德川家康的精神,隐忍蛰伏,巩固内部,团结一致,借力于美国,过了了没多久,经济迅速发展起来,而这时的战胜国中国却在内耗。这正是这个民族的可敬之处,也是可怕之处。
想起了赵氏孤儿的故事,谭嗣同在绝笔中曾向康有为说,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 中国有程婴杵臼,日本也有月照西乡,死很容易,日本武士切腹壮烈赴死多得是,但生却不易,苟且偷生,忍辱负重,最终实现目标,这更是英雄。
末了,说到切腹,似是武士的一种荣誉,切腹了还要介错砍头,我实在很难理解这种心态。但这种异乎寻常的轻身重义,我想这不仅仅是孔孟所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含义,也是佛家对日本人的影响,相信于轮回,相信死并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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