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看到一只蚂蚁在一只树轮上爬，这是一只被人伐下的树轮，很像一个圆鼓，很厚实，相对蚂蚁来说，也很像一只地球。出于刚刚学会树轮就是年轮知识的好奇，我对着树轮数年轮，想知道它是我自己年纪的几倍。就在我数数的时候，这只蚂蚁也很努力地在绕着每一轮年轮。蚂蚁绕行的速度很慢，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年幼的我就开始观察蚂蚁，蚂蚁很像要到树轮另一侧去。于是我很想帮助它实现理想。我试图推动树轮但是没有成功。我想推动蚂蚁横越树轮，可是它不听，它固执地一轮一轮走。终于它到了圆鼓的边缘，不知为什么，树轮突然滚动了一下，蚂蚁被压在了圆鼓的下面，这圆鼓和蚂蚁的比例，大约并不到一个人和地球比例这样差距，但是蚂蚁成了我不能抢救的生命！

这时候的我，仿佛就看到一个人被地球压碎的情景。

这一情景影响了我日后的观物方式。

就像钱钟书《围城》中所写，两个人在恋爱，神在云层偷笑，婚姻城里面的想出去，外面的想进来，都是神知道的游戏，好玩。这样的想法诗人穆旦也有，他说神在暗笑，人爱永恒，却只能爱一个暂时的你，变化是爱的游戏。

爱上北京一点点就是这几天发生的游戏。

我们在京西的灵山骑马，第一天向东坡，第二天向西坡，第一天看草原，第二天看山峦。我的马只有四岁半，还没有名字，我抚摸她的脖子，她有很美丽的眼睛，和所有的马一样，她站着睡觉且不闭上眼睛。我们交谈的时候她还有吃醋的神色，想和我的爱情比赛。

北京在这里退远了，远得像一只滚蛋的圆鼓，而蚂蚁们到了另一个星球。

我们在另一个星球的时候，我看到了渺小的北京，它的大而无当和横行霸道悄无声息了。

我们穿行了长达二十华里的原始白桦林，沐浴阳光中的大气，看见山顶上有一只蚂蚁，会飞的一种，吓得我们用双手保护自己的眼睛。

终于有了一点点爱北京的心情，因为灵山是北京之巅，像一个树轮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