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教育》专访 诗与梦:心灵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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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巢:我出生的巢湖,是长江边一个鱼米之乡,那里山温水软,气候宜人。当我第一次到北京,立刻喜欢上它很北方的大和粗糙。当我第一次踏上敦煌的土地,又被那里的西部风情所震撼,在从敦煌去阳关、玉门关的路上,几百里地的渺无人烟让我的心一阵阵发烫,我甚至为那野骆驼和骆驼草流下了眼泪。我知道我的生命中有一种东西与西部的荒凉与辽阔相呼应。后来我到平凉,这里的山山水水看上去都那么眼熟,可我是第一次到这里呀!我想,我上辈子也许就生活在这里吧?除去我的个人感觉,对汉文化发祥地和姓氏起源的确认和崇敬,让我有了家族式血脉般的认同感。我相信我的祖先就是从西部走出来的,不管隔了多少代,我的身上仍然流着同样的血液。说到文化之根,其实就是血脉上的认祖归宗吧。
记者:诗与梦被并列为心灵的呢喃,因而做诗就和做梦一样必须具有某种天生的特质,您最原初的梦是怎样的画面呢?您曾经讲过上小学时目睹死亡时的冷静,是否如荣格所述,这种早熟激发了您的第二人格,为日后成为诗人做好了准备?
老巢:最初的梦应该与飞翔有关,好像总在飞,尽管每一次起飞的形式、高度和广度都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共有的,就是我要进入一扇门,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坏一点的,就是我坠入深渊,在坠落的过程中惊醒。就像我所说过的那样,很早的目睹死亡让我失去了一些少年人的欢乐。人就像一盏灯,迟早要熄灭,生命沉入无边的黑暗中,这让我沮丧和绝望,也让我很小就对别人的看法满不在乎,对形式上的东西形成厌恶。我活着只是自己的事情,用现在的话说,我的生命我做主。我不知道那时的种种想法是否为我日后写诗做了些准备,但起码在我写作时,我会常常想起我早熟的灰调子的少儿期。
记者:第二人格的成熟度决定了人的思维深度,第二人格的完整度决定人能否成为独立的社会性人,我们惊讶的看到,作为诗人,您具有卓尔不群的与人相处能力,您在分开“生活的现实和诗的意境”方面无可挑剔,确实做到了“泯然众生”的境界,怎样达到这种统一?
老巢:所谓第二人格的概念,来自于西方哲学,“杰出诗人都带有病态”这一结论并不符合我们自身的传统,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中国的哲学是诗性的,中国古代的诗人是代表芸芸众生与上天对话的使者,他们在大地上行吟,为山河命名,为时代立传。他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从屈原到李白再到苏东坡,所有天才的诗人们他们从不为写不出好诗而痛苦,他们所有的忧虑与悲愤都来自于不能为天下谋,说到底他们都是优秀知识分子的代表,只是他们与其他知识分子相比,更多了一份自在与浪漫。他们的身上寄托了老百姓或者说普通人理想生活方式的想象。讲得更白一点,就是我们不能那样生活,没能力那样生活,而诗人可以。所谓的病态是和现代西方文化一起输入的,病态来自于自身人格的缺陷,所以一个具有良好修养的人是可以生活得健康而诗意盎然的。先把人做好,其次才是写诗,如果把这个顺序颠倒了,就很容易生病,就这点而言,我同意梁小斌的一句话:诗歌是一种教养。
记者:您说过“现在的诗人有两种倾向,一种就是把诗写得让人看不懂,纯粹的语言技巧,违背诗的一个基本的品质,还有一种就是网络上正在流行的一种口语诗,就是所谓的口语写作,诗的一些品质给流失了”,作为自己的实践,您的手机诗越写越简洁了,这是“巢体诗”的艺术定位吗?
老巢:所谓巢体诗,只是一种信手拈来。有两年我习惯在手机上写诗,因为时间和屏幕的限制,每一首都很短,三言两语,意犹未尽。其中,有不少现在来看也还是明亮而欢快的,所谓的灵光一现,瞬间照亮,至于其艺术定位由批评家去说吧。其实我并不反对把诗写长,如果你的情感足够饱满,如果你的才华足以把握,长与短就像古人的兵器,得心应手就行。不管怎么说,人生也好,写作也罢,删繁就简都是一种智慧。
记者:身处现代工业的高楼大厦,熟练的运用着网络技术,您却说您活在自己虚构的朝代里,这是诗人的心理预期与诗衰落现实之间的一种变相妥协,抑或是您对以文化为精神主线的现代文明的定位?
老巢:我们活在语言中。西方哲人说过,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语言本身就具有虚构性。再真实的生活一经说出,就是可疑的了。这里有我的一个历史观:所谓的真实的历史是不存在的。每当我看到“还你一个真实的历史”这样的句子,我就暗自发笑。历史在语言里,没有语言也就没有历史,谁敢保证他就活在一个毋庸质疑的世界里呢?具体到我本人和我说过的那句话,就更好理解了。一个诗人总会与他所处的时代格格不入,把我和李白换个位置,我去唐朝,他活在今天,我们仍然有着相同的痛苦,仍然会觉得自己是活错了时代的人。说得更远些,更诗意些,可以扯到庄子梦蝶,人生如梦,梦中哪有真假?我不喜欢定位但愿意妥协。
记者:信仰除了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对于您(或诗人)而言,还有哪些裨益?种种光鲜的表面之下暗潮汹涌,而信仰坍塌是最让人不安又无可奈何的一个现实,我们看到您博客里好多早期照片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洒脱和平静,那么,您如何构建属于自己的灵魂大厦?关于现代人信仰重建您有何高见呢?
老巢:谈到信仰就不能撇开宗教,比如我信佛,很多人不解我这样一个“酒色之徒”为什么要早起一炷香,其实很简单,肉体归肉体,我不想放弃一个凡夫俗子肉体的种种快乐,就像我必须承受它的种种痛苦一样,但肉体之外还有一种叫灵魂的东西,我们肉眼看不见但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否认它的存在。灵与肉的统一是难能可贵的,不是每时每刻我们都能做到,那就给灵魂找个归宿,灵魂踏实,生命也就踏实。具体到我个人的信仰或者如你所说,我自己的灵魂大厦就是在不经意间一砖一瓦搭建的吧!如你所知,我很早熟,过早地直面死亡和生命真相,让我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绝望的乐观主义者,绝望而不消极,我需要一种力量,活着的力量足以抵抗死亡天籁般的诱惑。正如今天我在微博上所写:一棵树的生老病死,一个人的阴晴圆缺,半生飘零,回首不见来路,一花一江湖。至于现代人的信仰重建,作为其中的一分子,我只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高见让别人去说吧。
记者:您导演的影片,是否是另一种诗?如果是,这种表达一定会受到各种外在因素的影响,比如经费、演员、环境等,必然不如纯诗歌的创作酣畅淋漓,您怎么处理?
老巢:应该说好的艺术作品都是诗,一幅画一个雕塑一台戏都可以是一首诗,只要它的底色是诗性的,反过来说,没有诗性的艺术作品都是赝品。说到我的导演工作,很遗憾,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拍一部打上老巢标记的影视剧,如果是,那它肯定是一首诗,当然我不会过分强调我的诗人身份。任何一个伟大的导演都是诗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拍戏时我首先要做到的是,忘掉自己是一个诗人,更职业,更专业去处理故事,完成叙事。诗意是不需要渲染的,如果观众从我的作品中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来自于影像以外的神秘的力量,这就应该归功于诗歌。
记者:您对平凉学子给点寄语吧。
老巢:热爱自己的故乡。生你养你的土地会给你成长和壮大的力量,这力量你能吸取多少,取决于你对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村庄……的热爱程度。不管以后你离不离开,你走得多远,平凉,都是你的根源。至于怎样训练自己对故乡的爱,我建议就从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和每一缕炊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