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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书画作者|江心岛(版权所有,未经作者许可,不得以任何方式使用)
选自拙著《文者纯粹》
古之时,一小贼,偶于一富家中得手,得钱万银,甚喜,遂于酒足之后往妓院,欲觅一美娼而嫖之。
入门遇鸨,遂问:“有美女乎?寻三俩来挑之。”
鸨曰:“爷勿躁,女对男而言,性之异也,故求其合。合而洽则谓美,合而有隙则谓丑,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不知爷口味咸淡,不妨道来。”
贼曰:“有无气质高雅者,若公主亦或贵家千金般方可,否则走人矣。”
鸨曰:“爷说笑也,于人而言,气者乃混充于内,质者乃形表于外,高雅一说犹论美玉,谓精光内蕴,温润而泽。人之生于母体,其气皆混屯,盖羊水之浸渍,出而欲高雅则需后天取他山之石以磨琢,然磨工亦费时,有时亦愿费力为此道者,其必无衣食之愁方可数十年而不辍。妓院所容皆为卖身填腹之流,至极者亦仅为抛光之碎石,安有美玉哉!”
贼哑口。
鸨曰:“公主、千金乃稀有物种,方以类居,物以群分,王子、世家才得配之。再者言,世间物以稀为贵,此处若有,嫖得起乎?”
贼曰:“无气质高雅者,寻一性感靓丽之尤物亦可。”
鸨曰:“天地洇耘万物,独守其位,各尽其才,人亦如此,性感靓丽乃属资本范畴,资本之性若水之就势,必求效益至极,一女子坐拥性感靓丽之资本,其有心欲卖,必奔演艺圈而广卖之,安看得这等皮肉小钱哉?”
贼甚沮,曰:“随便寻一即可。”
鸨领贼入内室,一娼迎之,与贼苟合。事毕,贼疲娼惫,遂于床上闲聊。
娼曰:“兄每登堂入室,不惧遭擒乎?”
贼曰:“焉无惧哉,然无它途糊口,又不得坐以待毙,实不得已而为之!”
娼曰:“何以无奈?”
贼曰:“盖因胆小心善故。贼道宽广,其理亦纯,仅一拿来主义也,胆大者可窃国而王侯;胆弱者仅觅路拾遗。且天道不公,善者路狭。拥权而贪者,世人皆仰视;坐势而掠者,世人皆谄慕;持力而夺者,世人皆恭畏;唯吾等凭技艺而牵羊者,世人逢,皆视为过街之鼠,无不喊打,叹已!”
娼曰:“兄亦不必伤怀,人皆有命,活于世间犹如草木一秋,殊途亦必归于一土。若得孟子‘放下心’之道,自可乐在逍遥,闲暇可常来嫖之。”
贼曰:“妹身居笑场尚知孔孟,实不易耳!然孟子之说实属伪学,若将其断食七日,必上街乞讨,实一巨骗矣!”
娼曰:“闻兄之语,兄为贼之前,必作家是也。”
贼曰:“何以知之?”
娼曰:“文人相轻乃为标志,吾有一熟客,亦为文坛坐拥一席者,其仪态温然,举止谦慎,待人亦甚和悦。与其往谈海阔天空皆可愉悦而纵横无碍,然不可涉及作家,若于提及,其必青筋横凸,无论读过于否,皆斥为粪土,其归纳之法甚为明确,如青年女子之文,无论青红皆入床上文学、身体作家之列;年五十上者之文,无论入行多久,统归历史棍棒写手之流。”
贼曰:“此乃今世伪文人之为,想那上古文人雅士必然不同。”
娼曰:“文人相轻乃本性使然,无论修为多深,亦无逃此关。史载程颢体道成德,出处孔、孟,从容不勉,数十载面无愠色,非礼不动。言行皆得“洁净精微,温和敦厚”之道。若按此描述,明道先生似几于圣人,不应在乎人言厚薄,然面对王安石语其‘先生之学如壁行’之相轻语,立便将圣人教诲“含章”之道抛掷脑后,愤而回击:‘先生之学如捉风。’一为宰相,一为御史,当堂相轻亦甚无斯文可言。”
贼曰:“王安石为人过于刻薄,明道先生方有此言,若朋友之间必不至如此。”
娼曰:“二程兄弟与邵雍、司马光同居洛阳一里巷数十年,以望年交之谊而往来甚厚,然说到学问,却无情谊可言,程颐直讥邵子之学为‘空中楼阁’;所见司马光集注《扬子太玄》,便诋毁扬雄之学为‘屋内架屋,床上叠床’,鄙其毫无用益,似只有自家“存天理,灭人欲”之学才得圣人之道。”
贼曰:“不想妹竟如此博闻强识,敬佩。”
娼曰:“若平心静坐,喝口淡茶,想大家亦多不易,婊子也好,棍棒也罢,均为混饭而已,何不宽厚待之,若觉他人鱼肉朵颐,自己青菜噻牙,亦不当因妒而忿然,应反身自省,学他人何以码字畅销,研其道、探其路以仿之,何不乐哉。”
贼曰:“闻妹一言,必知曾受厚学,何以落此而卖焉?”
娼曰:“吾亦曾寒窗饱读十载,然误入歧途,所攻专业竟择古典文学,今世之易变,吾学若垃圾,亦无用益矣!然人之立于世,资源有其限,存活之道无外乎卖与夺二途。吾智愚力薄,仅肉身可权为资本而换焉。既促进经济繁荣,亦可稳定社会治安。于己于人皆利也。”
贼曰:“现今‘美女文学’、‘儿童文学’盛行,以妹之功底何不作“床上文学”,真假不论,好歹强于做娼矣。”
娼曰:“文学又算个甚,同样一是卖焉!每日殚精竭虑,写媚人眼目之文,只为稿酬湖口,远不如为娼顷刻之一单。既不费力,亦甚省心。”
贼曰:“自古亦有纯粹为文者,又当怎论?”
娼曰:“纯粹为文者实属无聊,程颐看得甚明,直薄文艺为“作文害道”,且鄙诗为“妨事”般下做。其经典之词乃对杜甫诗句‘穿花蝴蝶深深见,点水青蜓款款飞’之嘲弄,直语:‘如此闲言语,道出做甚?’”
贼曰:“咂嗼此诗也抵是毫无用益。”
娼曰:“曹参当日‘见吏之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辄斥去之。’为政当得简易实用既可,何必徒饰笔墨。可见“鄙薄文艺”亦非程颐首创,不过以相国肚量,这等话语自不屑于提。”
贼点头无语。
娼曰:“程颐高调于‘存天理,灭人欲’为君子必修,无论其理对否,若真能尽力而修,尚不失为混世法门。而尚吹情发欲之“文艺”虽历受世宠,然“文艺”加身于个体,再究于其‘厚薄’便不是“鄙”字一言可尽括,实当以瘟疫之语而‘惧’之。细翻二十四史,大凡以‘文艺’垂名者,十有八九其身世甚惨。”
贼曰:“此语谬也,吾所见文艺工作者皆活得甚为滋润。”
娼曰:“君所见伪‘文艺’者也,其属售卖之道,与娼同路矣。”
贼曰:“吾不甚明自卖之道,望妹告其中玄机,若明,吾亦愿弃盗从卖矣。”
娼曰:“卖之道广大悉备,贵贱分明,然皆需有本可卖矣,贵者可为帝王之师,智慧为其本;至贱者无过男子当兵,女子为娼,当兵卖命,为娼卖身;稍胜吾等一筹者,则以卖力为生,见路往芸芸之客,多操此业。”
贼曰:“吾智不足以为人谋略,力不足以为人提包,身形容貌更无人买矣,只能为贼,叹矣!”
娼曰:“猫狗各行其道,兄以贼行,妹以娼为,此乃天命矣,吾等安守本份即可,所谓知足长乐,居安为贵是也。”
贼心安,遂正衣而出。行于闾巷,遇一野娼于路边揽客,遂问:“天寒地冻,妹薄衣透体而招摇于街闾,苦乎?”
娼曰:“焉能不苦,然无奈矣!”
贼曰:“何不入组织?吾洽从妓院出,见其间空调、软床悉备,何不往之?”
娼曰:“若入妓院,则为鸨头打工,吾站街头,则为自由职业者,与自由撰稿人、自由设计师身份相同,吾宁禀寒风亦不甘于盘剥之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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