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15时,上赛道,沸腾之中,让人淋漓尽致。
这是种奇特的感官体验:强大的噪声,荡涤一切,驱逐孤寂,填满虚空。
有人说,就像摇滚乐,是噪音与美的结合。
这矛盾的组合,散发着魔力,在冲突中前行。
(一)
市区到车场,乘地铁需一个多小时。
即便坐媒体大巴,也要抵达车场后再转车接驳一次。
上海国际赛车场位于嘉定,方圆5.3平方公里。仅修建赛车场,上海政府为之付出50亿人民币。这,早已不是新闻。
每当有人问,上海F1能不能盈利?
答总是,算不算修建成本?
巨大的修建成本已成上海F1受争议最尖锐的地方。
4月14日,上海F1中国运营方、上海久事国际赛事总经理姜澜接受采访时说:“略有盈利跟靠F1赚钱有很大区别,因前期投入十分巨大,当初上海国际赛车场修建本身不是一个商业行为。”
当时,为解决原本松软的土壤,共铺设了4万根40至80米深的桩基。为铺设地基,对苯乙烯材料的需求甚至一度使亚洲市场断货。
这样的投入,纵然上海赛场再运行50年,能收回经济成本?
(二)
“满嘴跑火车”的F1老板伯尼每天像审视自己后院一样审视着围场。
为从82岁的伯尼手里接过F1的举办权,上海每年要付给伯尼的运营公司2000万美金。大肆吸金的伯尼,被形容为极度贪婪,从不肯与各赛事承办地分享经营成果。
伯尼的拜金主义,驱使着他把每天的光阴都投入到扩大F1利润的经营中。15日上午,他接受采访前要问:你是不是重要媒体来的?
“商业”这个字眼,对他很管用。
另外一个角度,“商业狂人”伯尼是“大忽悠”,他疯狂地打造F1帝国,忽悠着世界各地的政府,吸引媒体和车迷,不断地吸金吸金再吸金。
因此,F1一定要到上海,也不会放过巴林。
(三)
制造鸿沟,又拉近距离,是F1的魅力。
4月14日下午,国际老式汽车委员会主席约翰.休斯在一场发布会上说,只有少数人才能看懂汽车运动。
越是难懂,却越是激发好奇。
体态玲珑的车手是宇航员级的人物,他们身材不高,却头顶光环,让人高山仰止。
中国的赛车运动开展有30年,但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号称世界三大顶级赛事之一的F1神秘依旧。
正因如此高超神秘,充满专业术语和尖端技术,可让尖锐的噪音令大量车迷大呼过瘾痴狂不已。
中国站正赛前,伯尼决定“开放围场”。
14日中午,他抽出10位车迷进入车队围场内部,还邀请2位幸运儿进入车队的维修区观看了正赛。
这举动,号称F160年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小举动获得大赞同。
15日黄昏,上海官方给媒体的数据——
“18.5万人次涌入看台和草地,全球150个国家和地区电视转播,6亿人次收视。”
(四)
汽车工业100年历史,赛车运动也有80年。
严格意义上讲,F1不是体育,而是纯粹的竞技,更是汽车化、工业化与商业模式的集中展示。
围场像空港,赛车是没有翅膀的航空器。
飞机起飞时的噪音是110分贝,赛车发车时的噪音是109分贝,但你能想象二十多架飞机在你面前反复起飞时的状况?
巨大的声浪,尖锐的声响,扯破人的灵魂,不待重组,又破空而来,扩展,形成声墙,不留任何缝隙,瞬间将人从分子水平上碾碎。
数度之后,让人居然上瘾。
深夜许久,脑海里还会轰鸣着发动机的声响。
神速的、甲虫般赛车,冲击鼓膜,无孔不入,经久不衰。
这是工业化艺术?这是噪音美学?
(五)
城市越大,越能提升人的占有欲。
只有上海,才能有F1与之匹配。
2011年,上海共举办包括F1、世界游泳锦标赛、网球大师赛、钻石联赛等顶级比赛在内的32场国际赛事。
据姜澜介绍,上赛道的建设,是为“提升上海的国际地位”。
十年,是中国汽车市场和汽车业高速发展的十年。
4月14日,作为中国最都市化、最工业化、最商业化的城市,上海的单张车牌价超过6万元人民币,被沪媒称“最贵的铁皮”。
而据官方数据,仅上周五的F1练习赛,票房收入就超60万,这是在过去8年中从未有过。
经历起伏,由开始时的火热,到票房滑坡,到再度逼近历史高峰,F1在惊奇和争议中慢慢融入上海,成为这个城市的血脉。
(六)
这是——“坑爹式故障”。媒体中心一片惊呼。
显示器画面上,迈克尔.舒马赫驾驶的梅赛德斯赛车正拐进草皮,在一阵蓝烟中停了下来。
第二位发车,状态不错的“七冠王”舒马赫退赛。
窗外天空似倏地黯淡,惊叫未止的老外们将双手放在脑后,张大眼睛看着舒马赫郁闷地从赛车里爬出。
意外?
稳健的传奇车王,排第二位舒服地发车,竟中途退赛。
出问题的,竟是奔驰车队的机械师。
越来越慈祥,舒马赫像位年长的女性,历经数次生产,周身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线。
奔驰车队的技术一直遭人诟病,舒马赫虽状态不错,却无法摆脱正赛低迷之怪圈。
前两站排位,舒马赫分别拿下第四位和第三发车位,但正赛他仅仅拿到一个积分。在上海,排名他依旧名列前茅,正赛第二位发车。
发车后,舒马赫依旧稳定,罗斯博格在前,他守住第二,凭借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驾驶压制对手,这让罗斯博格一骑领先。
狂奔至第12圈,舒马赫进站更换轮胎,但奔驰的机械师未等右后轮完成动作,便示意放行,舒马赫拍马杀去,只剩悲催的轮胎手愤懑地狂捶地面。
舒马赫行驶半圈,放弃继续比赛。
(七)
56圈追逐,27岁的德国人罗斯博格夺得职业生涯首个分站冠军,巴顿和汉密尔顿分列第二和第三。
受罚的汉密尔顿则表现出惊人的超车能力,从第七位杀到排名第四的莱科宁身后。
完成首停后,罗斯伯格、巴顿、汉密尔顿“三驾马车”之势已成。虽然“双冠王”维泰尔一度扭转不利局面,奋起直追,但在比赛还剩1圈时,他还是没能挡住小汉的进攻。
迈凯伦两车牢牢守住第二和第三位,而生猛的罗斯博格靠仅有两次进站拉出的优势将冠军收入囊中。
罗斯博格曾效力于威力阿姆斯车队,于2010年转投梅赛德斯奔驰车队,此前他从未在任何分站中获胜。
排名第4至10位的车手分别是韦伯、维泰尔、格罗斯让、小塞纳、马尔多纳多、阿隆索、小林可梦伟。
F1下站,4月22日巴林。
(八)
围场铁栅之后,许多中国车迷挥舞德国国旗。你很难想象,一下子,国界变得这样毫不清晰。
郁闷的舒马赫换上黑色的装束走回维修区,当看到罗斯博格夺冠,他绽放出微笑,并与犯错的技术队伍握手相庆。
庆祝结束时,我在媒体中心通向商业区的地下通道与许多外国记者漠然路过,这并非心存冰冷与芥蒂,而是惯常与熟悉——在其他国际赛事,记者们之间往往以眼神问候。
上海无须如此,只因这个城市很“国际化”,彼此似无不同。
有人说,上海F1经9年慢炖,终有了“中国味道”。
这味道是什么?
显然,还没有中国车队和车手,F1的核心内容也非中国制造。
只能说票房回升,争议似在平息,F1由“西洋镜”变成上海的一部分,中国人习惯之后开始享受赛车噪音。
轰鸣停歇,潮湿和暮色遮蔽上赛道,车队随从忙碌着将行李打成集装箱,媒体中心下,只有几人围绕奔驰开道车看来看去,数日之后,这些将出现在巴林赛场,跟现在没任何不同。
我将乘车离去,这城市灯火四起,那些低沉的轰鸣毫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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