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及人生】

孟京辉：我用话剧来思考时代

彭戈

    孟京辉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同。

　　顶着先锋实验戏剧导演和“另类”标签的孟京辉在现实中更像是一个好脾气、言辞温和的“老好人”，很难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石破天惊”的话语。但从十年前那个骑着自行车、四处艰难借钱排《恋爱的犀牛》的年轻人，到今天在口碑和票房上都算相当成功的内地实验戏剧的领军性人物，温和的孟京辉一直在心里固执的坚持着一点：让话剧发挥更大的社会作用。

“先锋”在于引导

　　《中国经营报》：在外界看来，你是中国实验戏剧的领军人物之一，你自己是怎么来看待先锋实验戏剧的？

　　孟京辉：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传统意义上，大家会想什么是先锋，什么是实验性。

　　但从我来看，所谓的实验戏剧是在特定的一个社会生活和历史的环境下一群人来表达他们不自觉的一种姿态和运动，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第一这是一种姿态。我在做先锋戏剧的时候，首先要用一个新的美学观念来对待我从事的艺术创作。另外，我自己的一个姿态是独立于以往的创作者，是对自我认识世界的观点有所补充。但有一点，不管如何改变和创新，创作者始终是要面对观众的，而不是自说自话，只是有时呈现出的作品会是一个小众的东西。但这种来自作品层面所展现出的创作者所要表达的东西，若能和观众之间发生共鸣，那么这样的戏借用实验性手法的意义也就达到了。

　　《中国经营报》：你的很多戏都很赚钱，票房很好，但同时你的戏又以先锋性和实验性著称，在这上面似乎存在一个悖论？

　　孟京辉：实验戏剧原本是边缘的，但现在它占据着很大的一部分市场。从我个人的创作过程来说，对市场重要性的认识也是一步一步加深。一个戏只有赢得观众才能实现价值，即使是实验性、先锋性的的戏，你也必须得让观众看懂，让他们欣赏和接受，自说自话是不行的，戏剧的操作上一定是要商业化的。

　　但是我也坚持一点，在商业性和艺术性上还是要力图保持一个平衡。在这方面也有过一些经验，比如以前排过的《爱比死更冷酷》票房就不好，做的过了一些。但这并不是观众的问题或者说是我的问题，我可能是在这部戏里走的更远了一些，观众没有跟上。但这没有关系，你可以勇敢地进行一些尝试，可以等待。我们说市场，并不是说你永远只能迎合观众，他们当下喜欢什么你就排什么，而是要引导着他们往前走。这才是一个良性的体系。

戏剧是时代的思维方式

　　《中国经营报》：有一些观众会说，比起以前的那个深具原创精神和想象力的孟京辉，现在的你在戏剧创作上的突破越来越少，近两年的戏重复自己的地方比较多。

孟京辉：我也知道有不少人在这样说我。但我想说的是不要希望导演每一个戏都有巨大的创新和突破，就像艺术电影大师费里尼一辈子只拍一个主题，就是罗马。若我是一个专职的电影导演，我就会只拍北京，我拍不了那么多的题材和内容。

从我的作品来说，其实每一部作品都有些不同，但每个作品里面都有我基本的说话和表达方式。

　　我怕的不是重复，而是重复了之后没有发展。我们一边需要保持好的东西，另一方面也要开创新的东西，这也是实验话剧能够健康成长的一个前提条件。好在我自己这些年的创作在每一次重复的背后所要表达的概念都是在进步。

　　《中国经营报》：戏剧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它承载着你哪方面的思考？

　　孟京辉：我希望戏剧能够引导时代的思维方式。这不是说戏剧本身要替代观众来思考，而是说，话剧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思考方式。

　　可以做一个类比的是，在上世纪60年代的西方，摇滚乐就成为当时一个时代的思考方式，它的本质已经不仅仅局限在音乐这一方面，而是一种整体性社会思考的一种表达和承载。

　　戏剧完全可以承担起类似的作用，可以以艺术化的形式最快的表达我们对社会的思考，戏剧其实也具备这样的能量，超出它本身的更大的能量，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能量发掘和展示出来。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放到舞台上去讨论、去表达，而这样的事情在电影或电视上很难及时做到，追求戏剧的更强大的能量，这一直也是我一个努力的方向。

寻找自己的小众

　　《中国经营报》：说到你的作品，不能不提到《恋爱的犀牛》，到今天依然有那么多观众还是会喜欢它，对于你来说，这部戏的意义何在？

　　孟京辉：《恋爱的犀牛》是一个梦想，现在已经是第四版了。1999年的时候，我们想排这个戏，想演出40场，预算是214000元，但我一直找不到这21万。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个公司同意了，但十天之后，这个公司说我们不投了，最后是从我的一个大学同学那里借的钱做的。

　　那时若没有坚持，那么就没有十年以后的今天，更重要的是，它也是我与我的好朋友一个青春的见证，是对那时候我们人生的一种反射。

　　在《恋爱的犀牛》里洋溢着一种不可复制的青春火焰，里面有着爱情、理想和信仰，到今天它依旧在燃烧，依然还能打动今天的年轻人，也许他们从这部戏里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某种印证。

　　十年前，看这部戏的都是年轻人，十年之后看这戏的依旧还是年轻人。这让我感觉特别欣慰和高兴。我觉得这对我来讲意义挺重大的。我很希望它一直能获得年轻观众的喜欢，能一直演下去。今年是《恋爱的犀牛》演出10周年，我希望这部戏还能演30年。

　　《中国经营报》：国内的话剧市场现在发展的很迅速，你有什么新的计划？

　　孟京辉：10年前，国内的话剧市场还不是很景气，但现在的话剧市场发展的很不错，以北京和上海两地为中心，国内戏剧市场这几年发展的很快。现在北京一年演出的戏剧有3000多场，而且90%左右都是挣钱的。

　　我们现在已经有一个自己的蜂巢剧场。另外，我们准备在中关村再建两个小剧场。我们在北京和上海已经各有了一个工作室。现在也有想法，在成都和当地朋友再建一个工作室，也做一个小剧场。不为赚钱，就是把我们对戏剧美学的追求打造出来。

　　比起电视剧和电影来说，戏剧再怎么大众也是小众。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在大众的圈子里找到我的小众。

（来自：中国经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