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做你的鱼（2）    

5）伸出你的流泪掌心
见了三次面后，瓶子说，这个周六就要回去了，快开学了，家里也催得紧。
这一次，我们又走了很多的路，十指相扣地走。一直到天上升起了星星。灰姑娘也要脱下水晶鞋回家了。
从KFC里出来，瓶子坚持要送我到楼下。天空中难得地挂着星星，破破碎碎地。我默默祈祷，就让天上的星星全部都落下来，让我许一个愿望，让瓶子就呆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在宿舍楼下，瓶子拉着我的手说，鱼，放心，我还会来找你的。
嗯。我抬头看他，他突然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般地。我愣愣地不知所措，他也红了脸说，鱼，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呵，还是不敢亲你。一边说一边弯下身子飞快地亲了我的唇。
我心里不颤一颤的，像受了很大惊吓般地慌乱。
那是我们的初吻。
第一次，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我走了你上去吧。
我微笑看他，他大声地说，我真走了啊？
好！我也大声说，不要回头看了，我真上去了！
看到他高大的背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我还是忍不住蹲在路边难过地哭了。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还是现在的鱼和瓶子吗。
耗子。有人很突兀地叫我，是猫猫，他从对面的阴影里走到我面前，叫我，耗子。
我站起来，眼泪掉得更快了。怎么会这样呢，猫猫，他的声音那么难过，他什么都看到了。怎么会这样呢。
耗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在等你回来，你出去了一天。猫猫的声音很沉，像是压抑着哭声那样地沉。他指他刚出来的那一片阴影，你看，那儿有一堆烟头了，我等了三个多小时。
耗子，你不知道的，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呢。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一天都不在。
我把衣角紧紧地绞在手里，哭得更厉害，不安地等他说出后面的话。
猫猫伸出右手，慢慢摊开掌心。他纤长柔? 傅恼菩睦锾勺一枚戒指，安安静静地，在路灯下闪着光，他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给你，耗子。
我不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给你。猫猫固执地摊开掌心，说，这是我送出的第一枚戒指，我不想把它扔到垃圾箱。
风起，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也懒得去理，脸上的泪水也挂满了，也懒得去擦，我希望自己是只丑小鸭，不好看，坏脾气，谁也不会爱上我。风乱吹，大声地呼啸着吹，把我的眼泪都吹到猫猫的掌心里了。他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拿起那枚戒指塞到我手里，说，耗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不该难为你。这个指环你还是要收下，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是代表友谊的。好不好？
我本来是在挣扎着甩掉他的手的，听到他后面的话就收下了，听他继续一脸认真地说，这个指环不是金也不是银，也不那么好看，但是我跑了很多地方才选中的，他们说，是一种特殊金属做的，不会变形。你知道。
我努力地笑，是。
猫猫也忧伤地笑，如释重负地说，你看，还好吧，刚好合适，这个指环也不赖嘛，把它戴到明天早上好不好？要不然，偶这辈子都娶不到好老婆。
你信这个？
不信不行啊，嘿嘿，我就觉得你才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婆。
我又沉默下来，忽然想起瓶子的戒指，也是特殊金属的，不变形，但是它那么幸运地早些套住了我。
好了。我要上去睡觉了。我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别做噩梦啊。猫猫笑。
梦见你娶了全世界最坏的老婆，嘻，那个人绝对不是我。他并没有生气，依然是一脸明朗的笑容：耗子，有三个字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你站一下听我说——
我回头看他，心跳了起来，然后就听见猫猫怪笑着大声说：早点睡！
我也屏住笑，很认真地笑，我也有三个字跟你说呢：爬回去！
好啊。他又抽起了烟，笑眯眯地。
怎么还不见行动？
嗯嗯，在爬。
我看见猫猫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英俊，像是电影镜头里的纯洁少年。

６）不是谁都能让我伤心

瓶子很少给我打电话。打来，也有很多时间两个人都在电话里沉默。
有时候，我觉得有点尴尬，找些话说。比如：晚上不要通宵了，对身体不好。比如今天北京又刮大风了，我不喜欢。比如你要好好生活，天天向上。
我从来都不问你想我吗你爱我吗之类的话。
不敢问，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瓶子有时也在电话那边叹气：为什么北京和上海离得这么远呢。
很少的电话，两个星期一次或者更长。不像是相爱的人。但是我总是告诉自己说，我的爱情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自我安慰，也可以说是自欺欺人。
日子像水一样地流过。

我渐渐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我像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渴望甜蜜的幸福，渴望瓶子每天都在我身边，牵着我冰凉的手，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即使不说话也好。可是，常常半个月都听不到他的声音，网上的相遇也越来越少了。他说，学校附近的网吧不开了，不方便。
我于是越来越沉默。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看到那些两两相随的情侣。我只是个俗人。
有整整一个星期，我每天往返于教室与宿舍之间，都是很匆忙地。躲掉猫猫，即使碰上也是说一句“我先走了。”就逃掉了。
我看见心里有一道伤口，寂静地，倔强地，像花朵一样地日日开放。我知道那是被瓶子
划伤的。他说他是碎瓶子，他说他冷血，热爱自由的生活。有一次我问他：老了怎么办呢？瓶子说，老了我也会在自己的瓶子里自得其乐。我说，哦。打字的手已有些僵硬。
他是自由的没错，可我已经不是了。我是鱼，我把自己放进他的瓶子里，放弃外面的风景，安心藏在他的怀里，我还想过要在那里呆一辈子的。我幻想着当我白雪满峰步履蹒跚的时候，瓶子会在我身边，陪我走在秋天的街道上，把树叶踩得吱吱作响。清晨，他用他曾经宽阔温暖的手颤巍巍地为我盘起头发。
可是他跟我说他可以一个人自得其乐。他说，他喜欢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
我看见我的伤口像花一样绽放，花瓣把那些柔软的部位划得裂裂作痛。
可是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想让别人它在痛。
我坚信瓶子是爱我的。就像我相信自己是那么喜欢他。
终于有一天，猫猫截住我，狠狠地抓住我的肩，我动弹不得。我不知道男生会有这么的力气，即使清瘦如他。
耗子，你看看，他深深地看我，你都不像个人了，不想活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我怕一扬起眼睛，里面的泪水就会溢出来。北京的风沙真的很大。
走，吃饭去。猫猫不由分说，抓住我朝外走。
我乖乖听话。
在KFC里，放开肚皮大吃，汉堡里的菜叶都粘在脸上了，我对猫猫微笑，一点都不怕他嫌我难看了。又想起那次跟瓶子一起在必胜客，我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用刀和*吃东西，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怕自己有一天也不一样了。不去想了。
回去的路上，猫猫又唱起了歌，一些女生回头看他。他兀自轻轻唱着：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
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
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温柔的歌声像一条河，从以前留到现在，还将一路蜿蜒地流去哪里，是我所不能知晓的。

7）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国庆节在很多人看来，是很好的几天。瓶子刚回上海的那段时间，老跟我商量说，鱼，“十一”你来上海好吗？好几天呢，我们都有时间。我带你去看上海夜景，去外滩。
我于是望眼欲穿地等。
一直等到9月30号，网上，瓶子的头像已经灰了很久了，我就等他的电话来，等他跟我说，鱼，你来吧，我在等你呢。然后我就背起早就准备好的包，一个人去找他。
晚上，猫猫又来宿舍找我，问我那个问了几百遍的问题：耗子，跟我走吧？我们去海边，去看海，你早就想去的。
现在不想去了。
啊？猫猫盯着我，你跟我说了很多遍的，想去看海想去看海，为什么又不去了？
是啊，我是说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的。我打断他，你去买票吧，打死我也不去的。
猫猫不说话了，用他好看的眼睛看我，里面有一些忧伤的东西。我扭头看外面忽而掠过的鸽子。
五分钟后，猫猫默默离开。
我抱住被子，泪水忽然就流了一脸。
瓶子，死瓶子，碎瓶子，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呢？我等得花都谢了，等得心都碎了，你为什么还是一声不响呢。
哭够了，又翻出瓶子留给我的电话，想了一会还是打过去。
仿佛是过了很久，那边有声音响起，是个女孩子，她那边很吵，大着声音说：没有这个人啊，你打错了吧？我们这是餐饮店。
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虚脱一样地倒在床上。宿舍的人都出去了，约会或者已经和心爱的人出游了。我一个人，等瓶子的电话。
他却把我骗死了。我的瓶子，我那么喜欢的瓶子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他把我骗死了我还在做着五彩缤纷的梦，还在等着他来牵我的手。
骗死了骗死了。
我把背包里准备好的衣服、没看完的两本书都拿出来，扔了一床，流着泪走出去找网吧上网。我找不到他了，瓶子，他骗了我，我要在网上等到他。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再那样傻傻地想着去见他了。
什么都没有做，听着忧伤的歌，等他来，一遍遍地打开他的个人资料，看他在说明一栏里写着：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眼泪还是在掉，我散着头发，护着它们，看它们轻轻落在胸前，落在键盘上，那里曾经敲出了一段爱情。
等到12点，那个烂熟于心的头像还是没亮起来。
我给他留言，一字一句，像是刻在心上：
瓶子，我等你很久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吧。我流了泪，变得很难看，呵呵，你都认不出来了。我终于明白了，瓶子，你承载了我太多的梦想，太多了，你怎么受得了呢。
以后回忆的时候，我还是会说，你看，这就是我的初恋，让我流泪的初恋。多好。
如果无法挽回，要怪只能怪我爱你爱得太多了。如此，所有悲伤就让我一人承担。
别了。
许多许多年了，都没像现在这样哭过了。
在校门口，忽然很希望猫猫还是和以前那样倚在那棵银杏树上等着我，抽着烟，一脸颓废的样子，看到我回来，扔了烟，说，耗子，你可回来了，然后并肩走进去，唱起那首不变的歌：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
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
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他当然已经不在了。伤害了那么多次。现在都是空的了。
回去写了很长的日记，告诉自己说，亲爱的鱼，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鱼，不要哭了，争气，多难看啊。再喝一口水吧。
最难过的一天还是过去了。
躺在床上还是要哭，哭湿了左边的枕头，翻个身，又哭湿了右边。
10月3日，我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给猫猫打电话，他说他在海南了。
我说，你早点回来吧，有点想你，嘿嘿。
总算说了句人话，等着啊，听话，我马上去买票。这边海虽然好看，但是没你扯着我的衣角，太空了。猫猫笑着，我也笑了。
猫猫回来以后我就跟他在一起了，或者说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只是在一起，惺惺相惜。因为他是我惟一的朋友，只有他一直在我身边，容忍我的坏脾气，不让我挨饿，在我难过的时候，陪我在安静的路上晃，唱那首让我流泪的歌。
我并不想这样，可是也不想看着伤口烂得不成样子。
能把日子过下去就很好了。

8）温暖的冬

11月，天已经很凉了。我极少上网了，和猫猫也少见面，我想一个人呆着，有些事，有些感情，还是怎么也无法忘怀。猫猫一次次迁就去，纵容我。他总是那样，对我好。即使无果。
一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出去上网，瓶子依然不在。他真的消失了吗？那么干净地。
百无聊赖，一遍遍地打开他的个人资料，说明里依然是那句诗：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下面还有一个网址，长长的一串。
我试着打开，短暂的等待之后，屏幕出现了大片的蓝色，像一片美丽的湖，上面还漂着星星点点的字。只看了正中的一行字，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那是醒目的四个大字：给我的鱼。
原来，是瓶子专门做出来给我看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
鱼，还在等我吗？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都怪我。
鱼，给我打电话了吧，那次给你留电话的时候太匆忙了，后来才想起说错了一个数，可能会打不通，你知道我总那么大意。准备再打电话告诉你的，可是那张写有你电话的小纸片被雨水打湿了，模糊掉了，我也找不到你了。而且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上网。常常想到你可能会为我伤心，我也很难过。
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喜欢你，爱你，真的，鱼。
下个月父母要带我去国外治疗，不知道什么病，很麻烦。我想快点好，就能来北京看你了。闻你的头发，拉你到处走。呵呵。
鱼，不知道这些话你能不能看到，我没有给你任何暗示，因为相信有命中注定，我们是缘定三生呢。
我说过的话都是要兑现的哦，明年我还会来找你。好好等我。
这首老歌，《真的爱你》，你也会喜欢吧，送给你。
我久久地看着这短短的几段话，泪如雨下。听Beyond的《真的爱你》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在背后。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真的爱你。
瓶子，原谅你了。你要好好的就好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原来原来，呵呵，我们都没有变。多好。

我给猫猫打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刚想找你去吃饭呢，你来，请你吃大排挡。没钱了，哈哈。
我大声地说，好啊好啊，我心情好得要命，吃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一定要把你吃穷。
不怕不怕。耗子，嘿嘿，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前几天有个女孩告诉我说她喜欢我很久了，还是帅哥我魅力大啊。她还挺可爱的。我倒要考虑考虑。
对啊，可不要在一根老鼠尾巴上吊死。再说，我早就是名花有主了，明年让你见见他，呵呵，个子真的很高呢。
好了，见面再说啦——耗子，你怎么在哭？
嗯。我擦着眼泪笑嘻嘻地说，我太激动了嘛，你找到主了。今天几号？应该是个好日子。
今天立冬了。
原来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来了啊。
呵呵，是啊，我要等一场大雪下下来，把这段时间的不快乐都掩埋，等到明年，天气变暖，一些承诺含着甜蜜的笑开了，瓶子又大老远傻乎乎地跑来牵我的手，说，鱼，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然后牵起我冰凉的手，走啊走的，好像几辈子也走不完。
他依然是我所有的梦想。
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