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潜规则遭遇言而无信

      文/钟雪灵

    当下，潜规则成为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且这个词由最初的多含贬义，到最后暧昧地默认其为中性词，期间可以见证人们观念的变化及“从众如流”的力量。

    那日，雪灵正在巴西烤肉与央视某频道一编导用餐，突然刚结识的自称是某部长亲外甥的F先生打来电话,称军事博物馆和他所在单位即与国宝有关的一个什么工艺技术研究院为了建馆五十周年和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要联合举办一个以"红色记忆"为主题的新闻发布会,只说上午9:30-10:30,请我帮忙邀请些电视台的记者参加,什么台不限,人数不限，有费用的，每人500元.

    待我欲拨打电话给有关朋友时,对面的H先生开口说:"干吗舍近求远啊？雪灵，这事好办,回头我给几个朋友去电话搞定."由于当时F先生没说时间,好像挺急的样子,我以为是第二天上午的事,眼见下午三时已过,H先生仍然不停地和我谈着他自己的喜事和在电话中与人述说着其他事,全没说某部长这个亲外甥相托的事,我便说,既然你要帮忙就不要晚了,受人之托,衷人之事嘛.人家等着回话呢.

    H先生说:好,我这就打电话敲定.于是,他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中国XX电视台的一个总监和北京某频道的一个节目部主任.也许因为信号不好,后来的事他下楼与他们说的,我也没听清楚.约十几分钟后,H朋友上来告诉我说：搞定了,你记一下通知对方——中国XX电视台两人，一个记者，一个摄像，北京某频道三人，一个记者一个摄像，外加一个司机，其中记者、摄像每人各500元，司机200元，两个台的节目负责人各1000元，还有……这是规矩。

    我说我明白还有你也是1000元。H朋友微笑着点头，示意我领会正确。我心里一边纳闷着电视界的潜规则什么时候这样公开化了，一边说：“我打电话，看人家怎么说。”说着便打电话给F先生，把H朋友跟我讲的条件如实相告他，他说：“行，定下来吧。”于是我进一步敲定了时间是上个周日上午9：30-10：30，军事博物馆东门。并按H朋友告诉我的对方的要求，让对方给两台发了通稿传真。

    同时两个台里的主要联系人及联系方式H也告诉了我。与H还没散时，F又来电话说：“中国XX电视台就算了吧。他们的收视率太低”H朋友觉得事情已定，再退了没面子，想到他是为了我而请的人，我便对电话那端的F先生说：“你们已经答应了的事，人家那面人都报来了，又说不请，恐怕不太好。这样吧，你们若这笔钱拿着费劲，我就为你们出吧，全当友情赞助。”那面的F先生当下豪爽地说：“那哪成呢，你帮我的忙，我怎么能让你搭钱呢。让他们正常来吧。希望你那天也来，之后我们和老爷子单独行动。”

    我说人家说中国XX电视台收视率低也没错，H说，那就把记者摄像的钱降到每人300元吧，但一定要保证节目部负责人的费用。他们才是决定节目播出与否的人。我当下打电话给F如实转达。

    F说行。我说我会去给捧场，朋友H也会一同去。有些事我不想经手，你们该给记者的给记者，该给负责人和中间人的直接让H拿走，我是友情赞助，分文不取，也不想让这些潜规则沾我的手，省得说不清楚。F说好。

   25日这天，我9时便到了军博大门口。F先生称他要去接老爷子来参加活动，把两个上面写有他的姓名、电话和公司网址的信封硬递给我，说这是给记者的1800元——中国XX电视台的一个记者一个摄像各300元，北京某频道的记者、摄像和司机共1200元。我说：说好了，我不经手。F说他要去接一个老领导，一定让我代为转交。说完不由分说塞给我说走了。9时一刻，中国XX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比预期的晚了几分钟，且是一个人，我当下给了他300元——我想谁来就给谁，不来剩下的我再还给F先生，H来了，我告诉他，他说那又何必呢，钱交到你手你何不用它交人呢？我说这是我的处事风格，我是不会亏了朋友的。

    遗憾的是北京某频道的记者来晚了，且报来的3人也来了1个，来时发布会都已经结束了。我很气愤，H也觉得没面子。但说咱们看结果啊，只要播出来就成。我当即给摄像500元，他去补拍些展品和领导讲话，H说他只负责录像，剪辑的另有其人，至少应当把人家那份也带上。我一问摄像，他也这么说，我便又当着H的面又给他500元，让他转交他的同事。

   这时，H问起他和两个节目负责人那3000元的事，我说F陪着老领导先走了，他没有提，给我的只是记者的。H说领导的不能少啊，决定播出的是他们。我便打电话给F先生，F先生先是对北京某频道的姗姗来迟表示气愤，进而说，这钱不给了，他们爱播不播吧。

   站在旁边的H不信会是这种结局，以为我跟他开玩笑，甚至伸手：“拿来，那3000元。”我说我都说了，对方没给，让你来就是要把你和那两个主任的3000元直接接了转给他们，我是分文不会挣朋友的钱，更不想染指弄得自己不清不楚的。H恼了，让我再拨F的电话，他跟他说。我拨过去，H和F就恼了。

   既然我是中间人，是求朋友帮朋友的忙，现在出了这事儿，两方都有错——先是H请的北京某台的记者晚了且两台的人数都不对，后是F答应给两台主任和H的各1000元共3000元分文不出了。H盛怒下让我告诉F“这样言而无信以后以后就别在道上混了”。我说都是朋友这话太重了吧？

   出了这样的事我也难辞其咎。不能让H告诉两台的节目负责人，这样节目播不出去，F及他单位的牌子怕也砸了。于是我把本来想返还F的节省的500元拿出来，自己又垫上1000元（共1500元）一起交给H，说：出了这样的结局我很遗憾，但责任双方都有，你也别说电视台的人都散漫惯了，有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么别答应，答应了就别太装，稍晚些也罢，居然结束了才来，真的有些说不过去。我代这面垫上1000元（那500元是我省下来欲还给F的）你们三个每人500元吧。你也好好跟他们说说，最好正常播出节目。

   当天和第二天晚上，这两台相继正常在晚上黄金时段新闻节目播出，H说我不让他说这面言而无信，他只好自己又添上500元，加上我给他的那500元，给两个节目负责人补齐1000元。让我无论如何找到H单位领导把事说说清楚。

   三天后，我去了军博，找到H与国宝有关的单位，才知道他不是单位的头儿，也不是主要负责与新闻单位打交道的人。他们领导L先生告诉我说H肯定是有错的，他错就错在不应当自作主张。如果当初他知道这事，有些费用也是不能答应的。我说我原来如此，但沟通不畅这是你们单位内部的事，当对外承诺了的时候就应当是单位的行为，如果你们都认为这是他个人的错，这笔钱你们报不了，那么我又何必在乎你们的片子是不是播出、你们单位的誉是不是受损呢？

   但是恰恰相反，我却真的就在乎了，我在乎片子一定播出，我也不想你们单位的名誉因此而受损，在整个这件事中，我帮了你们，自己掏钱维护了你们的名誉并且让片子正常播出，让你们受益，因为我把你们当朋友看，但是你们必须知道自己是有毛病的，你们的一些做法是不够厚道和令人钦佩的。这不是做大事的人应有的态度。至少您有责任教育好您的员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事既然做不了主就不应当信口开河地盲目许诺，否则许了诺又出尔反尔便会损害贵公司的形象和信誉。就像这次。您不用口口声声说你们这笔钱确实不好报，我今天不是来向你们要账的，那1000元我全当是友情赞助了，同时也是我有必要交的学费，但有些话必须得说在明面上。

    社会这所大学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奥，你们内部谁说了算谁管哪摊儿是你们的事，一旦对外了，他代表的就是一个公司的形象，像您这样手下出了言而无信的事便说他不负责这一摊儿，他也没有权力那么答应，但事实上他却做了自己份外的事，他却答应了，这至少让外人知道你们的管理不到位，甚至有些混乱，说了不算的人对外代表单位做着承诺，不在其位的人越位谋着其政，所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连你们自己对自己形象和信誉都可以不管不顾，那么别人是不是更有理由把你们的利益与形象抛在脑后呢？比如我这样一个外人，有必要掏自己的腰包去维护你们的形象和面子，为了你们的片子正常播出吗？

    F先生的头儿L连连称诺，说改天请老爷子吃饭，叫上我一起，也算赔礼了。这件事确实让我受委屈了。这样说，却并无还钱的任何表示，我也并没有一字这种请求。

   作为媒体人，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我略知一二，却不想说得太多。有些潜规则虽然成了“规则”仍只适用于“地下”，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当潜规则遭遇言而无信，究竟该说谁的不是呢？潜规则不磊落，但言而无信者恐怕更可耻。一个女人都知道诚信为本，一个大男人却为何面对一个帮了自己又自掏腰包为你息事宁人并维护着你的信誉和面子的女人，连站出来说句实话的勇气和胆量都没有呢？可悲啊！如此男人，如何在社会立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