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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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就像一片在不该凋零的季节凋零了的树叶，无声无息地融进了那片绿。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晓得他是一个普通又普通的兵，一个平常又平常的绿衣战士。

 

    初夏，山花烂漫，绿柳婀娜。某个周日的午后。在市中心游乐场的长白公园内，到处是人汇成的流，人积成的海。

 

    我找了个比较幽静的所在，坐下来阅读随身携带的《风流》杂志。好极了，这里恰有我敬慕的诗坛新秀晨光的组诗。一时间，我被诗中那深沉而悲壮的情韵深深地打动着，眸子里竟有些泪湿。

 

  “喂，您可真够刻苦的，这么好的风光你就不动心？”

 

   是对我讲话。一个很好听的男中音。我赶紧眨了几下眼睛，不情愿地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异常俊美挺拨的年轻军官，他正潇潇洒洒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瞅着我微笑。那种自信、冷静，那种飘逸洒脱的风流气，好恼人也好迷人。我几乎在瞬间被他骨子里透出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打动了！

 

  “您也喜欢诗？”他的问话多少伤了我的自尊，那口气仿佛只有他才配真正喜欢诗似的——军人，哼！谁不知道，四肢发达，大脑平滑，尤其是这号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绣花枕头”。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头脑中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结论，美者不才（对男人而言）。

 

  “您怎么看晨光的诗？”他第三次开口，再不回应便意味着我的无礼。

 

  “您呢？怎么看？”我有意为难他。

 

  “我认为他的诗还嫩。一句话，激情有余，力度不足。”

 

    狂妄的家伙！他竟对众人仰慕的诗坛新秀评头品足起来了！看到他那副平静的、自以为是的样子，我的嘴角不由地挂上了一抹冷笑。

 

   “那么，您一定有超出此人的力作了？”我的话不无讥讽。

 

     他竟一点也不恼。只是恢复了先前那种若有所思的微笑。对于他的好风度，我一时竟不知所措。

 

     还是第一次，我主动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同时，也埋下了一种隐约的希冀。

 

     以后，他到学校找过我几次。他的歌唱得很好，吉他弹得也棒，只是未曾谈及诗文。也不说他的名字。就是两颗年轻的心的自然靠拢。

 

    直到有一天，他问我有没有舒婷的诗集，我犹豫了一下,说没有。这本书可是我最珍贵的“财产”，怎么可以借给一个不谙诗文的人做点缀呢？

 

    从那次分手后，他再也没有来。我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时间跨越了季节，他终于没有来。

 

    就当那段记忆即将被尘封起来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字迹陌生的挂号信。它像晴空里的一声响雷，登时震得我目瞪口呆。

 

    XX：

 

    谢谢你喜欢我的诗，谢谢你把那个晨光看得那么重，也谢谢上帝安排了我们的相识。但晨光不是圣贤、无法超脱。

 

    我早就知道你，非常欣赏您婉丽的诗风和带着淡淡伤感而又富含哲理的小说，尤其喜欢您哀而不俗、独来独往的洒脱劲儿。你在军报上发表的几乎所有文章我都有收藏。

 

    来抗洪前线已有月余。走得匆忙，来不及相告，这里通讯又不方便,你不会怪我吧？呵呵,看我，真够自作多情的。也许那个大头兵早已被你逐出记忆的大门了吧？那我可会伤心的，因为自从与你邂逅，身为孤儿又无任何亲眷的我，在履行一个共和国军人职责的同时，停下来能够想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连长被洪水卷走，我要指挥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了。匆匆地留下几笔给你。倘若能活着回来，必亲手呈上；若是有一天，你收到的是一封挂号信，那就是说：晨光已经“光荣”了。如果人世间有那么一种永远无需表达出来的美好情感的话，那就让我带着它走向另一个世界吧。

 

　　这里是我到前线后利用偶尔休息时间写的诗稿，比起从前那些东西来，或许能有了些力度？因为我已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和生与死的考验。如果我万一永远地去了，请代替我整理一下，但愿对生者能有所启迪。

　

　　非常想读舒婷的诗，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也没能买到一本。想来当你成为第二个舒婷的时候，不会拒绝寄给我一本吧？但愿......

 

　　泪水从我眼睛里汩汩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我的心好痛好痛。我无法读尽全文，只看到了末尾的署名是“晨光”。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世上真正的悔痛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透过模糊的泪水，我仿佛又看到了我们初识时的那片绿野，看到了绿野中翩翩起舞的彩蝶，看到了那个年轻英俊的绿衣战士又含笑向我走来......

 

　　终于，我捧出了那本精心珍藏的舒婷诗集，轻轻地吻了一下，用火柴点燃了。

 

    我要把它化为纸钱，祭奠遥远的墓中人，告慰那片永远沉默了的绿。

 

 

附:雪灵经典诗歌[点击即可阅] 

七夕,我把爱撒向天空   

有一份爱，不能说

 少年：在你的怀抱之外

 又附:雪灵经典散文[点击即可阅]

  鬼节,为死去的爱情烧一刀纸  

 杜鹃啼血——如果这都不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