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时候，小雨转成了瓢泼大雨。我卸了妆，洗了澡，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可能是前一段的感冒没好彻底，加上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是那身薄如纸的旗袍。我往嘴里塞了几粒“百服宁”，揭开被子钻了进去。

“叮------”电话响。

“喂，谁啊？”

“夏诺，我柳秦，明天改拍外景，天气预报说是多云，所以我们商量赶紧把外景扫掉，天气很快会转冷了，你的服装太单薄，到时就太辛苦了。明天要去郊区，拍你的梦境，和潘耀吵架的那几场。”

“好，我知道了。”

“通告单一会儿给你送去。”

“好，谢谢。”

挂断电话。突然一个响亮的惊雷在我窗前炸开，震得玻璃窗发出“咔咔戚戚”的声音。我掀开被子走去窗前，拉开窗帘，看到雨雾凄迷的世界，整个空间都湿漉漉的，雨水打湿了所有的角落，狂风席卷过远处的高楼，咆哮的海面，路边的花树，甚至路面的水塘，一切都是动荡的，就象颠簸着的“斯坦尼康”下极其脆弱而挣扎的世界。天力总是无边，可以肆无忌惮地摧毁人力任何的防卫。

我回到床上，翻开剧本，明天一定又是艰辛的一天，这一场大雨一定令郊外的路更加泥泞，拍摄工作不会太顺利，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可怕意外潜伏在这场类似春天的暴雨之后，不知是天意的成全，还是天意的作弄。

 一大清早，全组出发来到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兵工厂。可能废弃的年份已久，只剩稀稀拉拉几间小小的厂房，看上去象一般的郊区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的是在厂房的前面，有一片地势高低不一的十多个水塘，呈圆形，每个水塘的直径大概在 十米左右，水塘里的水或浅或满，在阳光的照耀下象无数面镜子在晃动，有种梦幻的迷离感。我想这一定是美术师用它的原因。

一下车现场制片就告戒大家要注意安全，这里原来是兵工厂，有些遗留的化学物体，大家不要随便碰任何东西，争取一天拍完。

“那些水塘原来是装硫酸类液体的，废弃了很多年，他们保证一定安全，但还是要小心一点！”曹戈在我耳边小声说，边朝服装车走去。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跟在他身后。

“你仔细闻闻，什么味道？------小心点没错”说完他上了服装车。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大大小小的水塘，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果然有淡淡的硫酸味，心里有些怕怕的。

“夏诺，我正找你呢，来换衣服吧。”服装小萍从服装车上跳下来牵住我的手往车上走，我觉得有些怪怪的，看她讨好的样子知道她一定又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是不是忘带东西了？”我笑问她。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昨天不是下大雨吗，今早装车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那打衣服都掉地上了，都湿了。”

“那熨干不就行了。”

“问题是被车碾了，很脏，只好洗了一件，熨了，可不是太干，你知道早上多赶啊。”

“你让我穿湿衣服？”我现在还发着烧呢，要是一天都穿着湿的衣服，还让不让我活了。

“没办法，你将就吧，中午的时候我再帮你熨。”我刚想说什么，车后座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原来是曹戈躲在后面换衣服。

“小萍，你太过了吧，因为你们服装部门的过失叫演员穿湿衣服，病了怎么班办，停机？”曹戈边打领带边走过我身边。

“不是，我熨过的，不是很干，我想来现场再熨一熨，可是可是，哎，早上太急了，忘了带熨斗。”

小萍最后的话把我和曹戈都噎在了那里。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开车回去拿起码一个半小时，来回三个小时，一个上午就算废了，“骏遨”公司派来跟组的制片韩姨一定会又象疯狗一样上串下跳，小萍随时有走人的可能。

“哎，算了，赶紧叫人回去拿，我先穿着拍吧。”我只好认倒霉。

“不好意思，我马上叫现场制片派人回去拿。”小萍边说，边转身在一排挂起的衣服里把那件潮湿的衣服找出来。当我看到那件所谓的半干衣服是我那件薄如蚕翼的旗袍时，我差点没晕过去。

 “你们没脑啊，梦境，穿什么不行，给她穿旗袍，你怎么知道要穿毛衣啊，还有，这件这么窄，你让她怎么跑------换一件。”导演一边用纸巾擦着鼻子，一边不耐烦地说。

“导演，其它都没带。”小萍怯怯地说。

“什么意思？”导演抬起头。

“导演，其他衣服掉地上，湿了，没法穿。”小萍知道瞒不过，照实说了。

导演瞪大眼睛望着小萍，刚想发作，想想又忍了回去，看着监视器不说话，半天，转回看着小萍，“你打算给她穿什么鞋？”

“白皮鞋。”小萍说着将身后拎着的白皮鞋举了出来。导演斜了一眼这双半高跟的皮鞋，问：“你别告诉我鞋也只带了这双。”

“那些绢的布鞋没法穿，地上太湿了。”

“你看她穿着高跟鞋在这个水塘边能跑吗？”正僵持着，摄影师过来，“导演，我们这边都可以了，你看看颜色，行就拍吧，看这天不太行啊，要抓紧。”

“恩------夏诺，你看能在那儿跑吗，不用太快，我只要几个跑的镜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试试吧！”嘴上这么应着，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事到如今我好象没得选择。

“曹戈，一会儿你们俩过那边第三个水塘那里，我让道具在水塘边铺了深灰色的木板，应该没问题的，你们小心一点，去吧。”

我换上那双白色的高跟鞋，跟在曹戈身后往水塘那边走去。水塘与水塘之间也就三个人并排的宽度，铺了木板比直接踩在泥地上肯定是好多了，但是由于昨晚的大雨使泥地变得软软的，尽管隔着一层木板，踩上去依然是不稳的，我深深吸了口气。

“好，位子可以了，你们手拉手往前走就可以了，这场是第九集的十八场，愉快的梦境。”副导在远处喊叫，属于低频率，高分贝的。

“你可以了吗？”曹戈侧目望着我。

“可以啊。”我耸了耸肩，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还好没有风。

曹戈朝远处挥了挥手，副导再次喊了起来：“预备------开始。”

曹戈拉起我的手，笑意盈盈地样子，我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阳光下他的头发是深褐色，亮闪闪的。他用手掳走额前的一缕碎发，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往上扬着。我转回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心想：大全景又看不见你的脸，真是浪费表情。

（未完待续）

（请勿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