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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南方温润的气候，北方的干燥加上冷冽寒涩的海风，没几天就将我吹倒了。早上起床开始就头疼鼻塞加上喉咙痛，翻出自备小药箱，一大把药进肚后跟着大队出发。

在剧组，身体不是自己的，主角不可以生病，全剧组等着你开工，所以没倒下之前都得去现场。今天的主场景是小洋楼，悲情戏较多，也是我和潘耀的重场戏，老天保佑可以顺顺利利撑到收工吧。

进到现场，我在二楼找到一个避风的角落想坐下来补补妆。落地长窗外的天是深郁的灰，院子里的桂花树正好在窗前幽幽的开着，枝叶稀疏憔悴，却依然香气萦绕，随风飞散。

楼下不时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叮叮当当”，隔壁化妆师和演员的谈笑声及服装师对助理的呵斥声，原本就是熟透了的一切，此刻突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黯淡，恍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想什么呢？”

我一惊，粉扑掉在地上。

“什么也没想，你化完妆了。”我捡起粉扑掸了掸灰，继续搞我的脸。曹戈看了我一眼，缓缓走向窗前的位置。

“不好意思你挡光了。”我抬头看着他，摆出一个笑脸。他回头，“对不起。”他向左移了移。我开始刷我的腮红，他楞楞地望着远处，忽然转身向楼梯走去。我刚才真的不是有意的，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我只是感冒了，有些头疼，有些鼻塞，有些心灰心冷，有些低落，他挡我光，我请他让一让，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呀？！我恨恨的想着，听见副导演在楼下喊：“男女主角请过来走戏！”我呆呆地坐着。两分钟后，副导演的大嗓门又重复了刚才的内容。我不得不站起身，提着三斤重的剧本摇摇晃晃地下楼去。

坐在道具床的床沿上对光，半个小时过去了，窄窄的旗袍令我呼吸困难，腰酸背疼，加上一早吃的感冒药这时候开始产生药性，只觉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来，趁着打光的时间，我们先对下词。前面进门那部份先甩开，对后面潘耀进来之后，与挽浓面对面的那段对白，你们连词加调度一起走一遍，我看看机位。”导演离开监视器来到我们身前。

我强打精神面对曹戈。这场戏是讲述“我”失去记忆后第一次见到潘耀，他是悲痛绝望，而我无动于衷之外对他充满畏惧和防范，是纵然相逢已不相识的无奈和凄凉。

“来，走一遍啊，预备---开始。”随着导演一声叫喊，现场立刻寂静无声。摄影的轨道车在我背后从左边划向右边，带出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潘耀，他的神情在阴暗与明媚的光线交替下，由开始的惊喜慌张逐渐转化成怀疑忧虑。眼前的他，身材颀长，橄榄型的头，窄而小的脸，脸上精细的五官摆放的恰倒好处，略显冷意的气质里有一张看上去柔软而性感的嘴，带出一些甜蜜的气息。这是一张极为上镜的明星脸。

“挽浓------”他的左手轻轻拂去掉在我额前的一搂发丝，脸上的表情真挚得让我在一瞬间有些不忍直视，还好镜头在我的后脑。他开始说他的大段台词，由开始的柔情细诉转换成悲愤地质问，面对我完全无记忆而莫名的脸孔，他开始绝望，渐渐地心如死灰而变得癫狂。所有的台词要有机的结合到情绪的转换中，加上合理的身体语言和位置调度，把一切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举手投足间富有魅力又不失含蓄，除了技术上的精准之外，还必须在艺术上充满感染力，这不是每个演员努力就能达到的境界，这里面是有天赋的。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曹戈让我有些不得不正视。

“停，好的，潘耀，我们正式拍一条，先这么连下来，然后我再切近景。刚才好的奥------各部门好了没有，好了来了---曹戈你可以了吗，可以我们就来？”

曹戈走去角落里补妆，化妆师正动作迅速地掏出吸油纸为他吸油，他闭着眼睛低着头配合着化妆师，一边说：“导演，马上好。”

我站起身活动活动腰，伸展伸展双臂，服装师助理小萍过来查看我的要命的旗袍，她笑了笑，说:“真好看！坐的时候小心一点。”

我当然知道好看，可我累啊，心里想着，朝她挤了挤眼睛。

由于刚才的专注，那股困劲已经过去，我伸手拢了拢脑后的头发，坐回刚才的位置。虽然只是个背影，谁说背影不可以有戏？再说了，镜头前演员之间情感的交流和对手的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这样的重场戏，配合对方的表演也是职业道德的一部分，我希望自己做得好一些。

“挽浓。”

“恩？”我抬头，潘耀在我面前。

“刚才走位的时候你挡我光了，所以一会儿拍的时候你移动地不要太大，不用担心，一会儿会反过来拍你正脸的。”

“你什么意思？”

“我说实情。”

我刚想与他说个明白，导演在那边喊，“好了吧，好了来，预备了---别说话了，安静---”

潘耀走回他的位置，我有些楞楞的，可能是感冒的缘故，总觉得有些缺氧，反映比平时慢一步。

“预备---开始---”

我看到潘耀的脸在我眼前晃动，他的嘴在说些什么，时而缓慢，时而急速，表情时而温暖，时而爆厌，充盈了泪水的眼逼近我的脸，在距离一厘米的地方转去我的右侧肩膀，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我挣扎，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推他踢他咬他，他放开我，眼里是死灰般的沉寂，注视着我，时间在空气的间隙里仿佛停顿了一般，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慢慢地转过身去，一束金色的光罩在他脚后的空地上，风过，窗外桂花树细碎花瓣的影子在金色光里纷纷扬扬地舞过，风停，一切又恢复到无声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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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