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了一年的哈佛大学校长宝座终于有了新主人。

去年2月，前任校长劳伦·萨默斯灰溜溜下台的新闻可是全美各大报章的头条：这位曾经在克林顿政府中担任过财政部长的经济学家，在诡谲多变的政坛风云中如鱼得水，却在常青藤的校园中折戟沉沙。令财政部长梦断哈佛的原因很多，包括他的专断、霸道和对教授们工作内容的横加干涉，但最最引人非议的，却还是他在2005年1月发布的一席讲话。在那一次的美国经济研究会议上，萨默斯对50位最高级的经济学家说，是男女性别的先天差异，造成了女工程师和女科学家们难以与她们的男同事一争高下。

此言一出，举国哗然。一年之内，萨默斯收到了由哈佛教授委员会集体发出的两次“不信任案”，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以辞职“谢罪”。又过了一年，哈佛董事局宣布，历史学教授德鲁·吉尔平·福斯特将成为哈佛第28任校长，也是哈佛建校317年来的首位女校长。随着福斯特戴着珍珠项链的照片登上全球报章的要闻版，曾经令女教授们倍感孤单的哈佛，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女人的“天堂”。

作为一个女人，我对所有女性取得的成绩，都有着发自内心的欣赏和骄傲，同呼吸、共命运、与有荣焉。可是这一次，欣赏和骄傲都打了折扣，因为整个事件，无论怎样看待，都无法忽略浓重的“公关操作”痕迹。

尽管福斯特在新闻发布会上一再强调：“我不是哈佛女校长，我是哈佛校长。”但是，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她在这场校长选举中最具分量的砝码，正是“哈佛女校长”。翻查福斯特的简历，你会发现，在成为哈佛校长之前，她仅仅担任过6年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高等研究院的院长，而这间研究院不仅是哈佛最小的学院，也是在1999年才并入哈佛大学的“新鲜人”。这或许不难解释，为什么在消息发布的第二天，已经有许多人跳出来质疑福斯特的资历，人们普遍认为，她缺乏管理大型大学的经验。曾经撰写过多部关于哈佛著作的学者布莱德利说：“这个选择似乎只是为了愈合前校长萨默斯造成的创伤，尽快恢复哈佛元气。”

就连福斯特自己，也不得不在新闻稿里加上一句：“我希望，我的任命能够成为一个机会均等的象征。”

可是，我们又是否需要一个“机会均等的象征”呢？不，我们只需要机会均等的事实。我们努力工作，甚至比男人更勤奋、更耐心、更不畏艰苦，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真正用自己的实力赢得公正的欣赏和回报，而不是为了听一句：“嘿，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你干得还真不错！” 这样的评价，在我看来，歧视多于赞赏。

我深深地为福斯特感到悲哀，不是因为她的能力，而是因为她被强行赋予的“花瓶”命运。抛开管理大学的资历不论，福斯特研究历史20年，撰写过5部关于美国内战的专业书籍，这样的女子，绝对有她值得尊敬的才情和魅力。然而，这一切从她成为“哈佛女校长”的那一刻起，就将被淹没在“机会均等”的光环下。女人，从来都不应该成为花瓶：从前搔首弄姿、以取悦男同事调节办公室气氛为目的的花瓶不可以；现在，被搬上“机会平等”的神坛、装点舆论形象的花瓶，也不可以。

将心比心，在接过校长任命书时，福斯特内心的挣扎、尴尬和无奈，只怕不亚于萨默斯辞职下台的惨痛。我想，如果可以抛弃一切顾虑自由选择，福斯特一定更希望人们记住，她是一名卓越的历史学家，而不是哈佛大学女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