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余音十八张半之十五:碰碑
(2013-04-04 16: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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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孤寂
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
[回龙]
盼娇儿不由人珠泪双流,
我的儿啊!
[三眼]
七郎儿回雁门搬兵求救,
为什么此一去不见回头。
唯恐那潘仁美记起前扣,
怕的是我的儿一命罢休。
含悲泪进大营双眉愁皱,
腹内饥身寒冷遍体飕飕。
日落西山,月华东升。深山峡谷中,朔风阵阵,落叶飘飘。
在这人烟寂静的天地,只有一位老将军孤独地踟蹰着。食不果腹,衾不耐寒,身边只剩几十个老弱残兵,号称七郎八虎的英健儿郎,留在身边者无几,英雄莫非已到末路?这世世代代高照的明月,是否理解老英雄的心灵世界?老英雄似乎早已参透一切,“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历史就是这样,既已投身沙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马革裹尸而还,是英雄最好的归宿。历史的长河中,究竟汇聚淹没着多少英雄的血泪?高高秋月照长城,或许只有关山的明月知道。
每当关山月照,总是牵起边塞征人的思乡思亲之情。金沙滩一战,三子丧命,三子下落不明,只有六郎、七郎跟随自己来到两狼山。如今,七郎外出搬兵,无有音信,想到儿子的直爽,想到官场的险恶,不免更加焦虑牵挂。外虏强大,忠臣失路,想到朝廷的命运,想到亲人的命运,天地悠悠,不禁生出一种人生孤寂、独怆然而涕下的苍凉。
这是《碰碑》中老英雄杨继业。
《碰碑》为谭鑫培擅演之衰派戏,他在衰字上大做文章,极尽英雄末路凄苦之能事,据说每当他演出此戏,必将胡琴的调门降低,以造成低沉的气氛。1910年左右他录制了其中“避敌”的反二黄三眼。
1924年在高亭公司,余叔岩灌制了剧中“托兆”一段。“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不斤斤于腔调之抑扬,出口自然高古,营造了一个“黄昏独坐海风秋”的苍凉意境。“盼娇儿”的“儿”字用气一提,“我的儿啊”平收,对儿子的牵挂焦虑尽在其中。“七郎儿”脱口而出,老练之至,唱出对儿子的思念。“搬兵求救”之“兵”字用脑后音,竭力迸出,“救”字一翻高音出自丹田,如旱地拔葱,“含悲泪进大营双眉愁皱”,行腔极尽灵活,老令公悲苦焦虑牵挂的万般滋味尽在其中。“腹内饥身寒冷”如寒鸥掠水,“遍体飕飕”之二“飕”字,头一“飕”字一收,第二“飕”字冲口而出,口劲很大,后垫一“哇”字,使人仿佛看到一位末路穷途的老英雄,正徘徊于凛冽的朔风中。唱段用“由求”辙,易遒劲。叔岩每句末字多上扬,将“由求”辙的遒劲之风发挥得淋漓尽致。
老谭之音悲怆凄楚,婉约优美,但近于萎靡低沉。余叔岩在继承老谭的基础上,朝着苍劲挺秀的方向发展,寓壮美于优美之中。在整个唱段中,余叔岩变老谭音调之凄凉,为意境之苍凉,在老谭的纤弱中注入一种雄健和饱满。他寓悲苦焦虑于平淡中,同时激荡着一股慷慨激昂之气。苍劲的韵味中,赋予一种冲和平淡,虽是英雄末路,但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中,体现出一种老英雄的达观。老谭演唱的是一己之悲,余叔岩表现的既有杨继业之悲,又是对剧中具体英雄一己之悲的超越,他展现的是千古末路英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共同孤寂和悲凉。这才是末路的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