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也说杨小楼和梅兰芳合作《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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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楼不仅开创了以武生扮演霸王的先例,而且成功地塑造了项羽能征善战、有勇无谋、刚愎自用的艺术形象;他又接受吴震修的建议,在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一改做着的演法,增加身段,他左思右想,想出泼酒扔杯后开始运用身段.据梅兰芳回忆,两人在琢磨这场身段时多次演练,项羽开唱"力拔山兮……"后,"他在'大边'里首按剑举拳,我到小边台口亮相;'气盖世',他上步到'大边'台口拉山膀亮相,我到'小边'里首亮高相;'时不利兮,骓不逝',双边门,'骓不逝兮',各在自己的一边勒马;'可奈何',二人同时向外摊手;'虞兮虞兮'他抓住我的手".
梅兰芳在戏中也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厌恶战争、很有远见、多年随夫征战的巾帼英雄.他在虞姬这一艺术形象的唱腔、舞蹈、服装等方面,下了很大工夫.仅从场子安排上,梅兰芳和朋友们就从最初公演的不到20场减到十四五场,1936年再演时减到12场,解放后减到8场;压缩场子的原因,一是删去不必要的过场、武打及虞姬的西皮慢板,使全剧日益精练,二是梅兰芳先后与杨小楼、金少山、周瑞安、刘连荣等合演过《霸王别姬》,除杨小楼与梅兰芳配合默契,"棋逢对手"外,其他几位在表演和名望上均逊于杨,杨小楼与梅兰芳合作时,全剧本应在项羽奋战突围至乌江自刎时结束,而实际上每当演到虞姬自刎后,有些前排的观众就起堂了(指退场),杨小楼情绪很受影响,下一场的武打也不能淋漓尽致的发挥,杨小楼曾感慨而幽默地说:"这哪儿像《霸王别姬》,倒像《姬别霸王》啦!"到金少山以后几位饰项羽的,不再偏重霸王的武打,演到虞姬自刎,项羽痛惜,准备突围即落幕,全剧在高潮中就结束了.
虞姬的服饰设计,梅兰芳早期演《霸王别姬》时,虞姬头戴的如意冠较低,"不如以后梳得高,古装头上不缠金丝穗子.鬓旁配的是缎花而非金镶的鬓花.黄帔是软缎绣花而无电光亮棍串成的万字.舞剑时所着小腰裙和云肩是五色杂陈以亮片做成的飘带而非鱼鳞甲".后来梅兰芳将飘带改为鱼鳞甲,如意冠增高;抗日战争胜利后演此戏时,虞姬的如意冠、鱼鳞甲仍按当时最新的式样,但在色彩、装饰上加重了分量.上海戏装师谢杏生说:"每次梅先生来上海期间,总是要添置、定制一批戏装.例如鱼鳞甲,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改了许多次,每次都要求有所创新."
在舞台灯光设计上,随着这方面技术的不断改进,梅兰芳后期演《别姬》时,在虞姬巡营这场,为了表现月色和突出四面楚歌的古战场凄凉景色,让场上灯光转暗,只用一束淡蓝色的灯光照着巡营的虞姬,边走边唱,衬以四面楚歌和两个老军的对话,艺术效果不错.
《霸王别姬》这出戏,念白、身段动作(包括舞蹈)重于唱腔,但梅兰芳仍紧紧地结合剧情与剧中人物思想情感的变化来安排唱腔.本来项羽败阵回营前,虞姬有一大段[西皮慢板],演出中梅兰芳"觉得在这个场合慢条斯理地歌唱,不大合乎剧情,为了使气氛凝聚,紧凑无间,改为四句[摇板],并不为舍弃那大段唱腔有所惋惜".而在项羽安歇,虞姬出帐巡营唱[南梆子]中的第二句"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一句,梅兰芳每唱必获观众掌声.因
为"这句要发挥梅派'音堂相聚'的特点——歌唱时使高音、中音、低音衔接无痕,腔圆动听.不露出压迫声带的痕迹,也听不到提气的准备.要唱得自然、沉稳,这样就会把虞姬的感情很自然地流露出来,曲中能够见情".
最后汉兵杀来、虞姬自刎前唱的:"汉后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是虞姬唱给项羽的诀别歌,有的演员不太重视这段短歌,而梅兰芳却深刻表现了虞姬的悲痛欲绝,唱到末一句,梅兰芳饰的虞姬一面唱,一面用手掩脸而泣,身体逐渐后仰,项羽忙揽住她的腰.
京剧表演有"千斤道白四两唱"一说,可见念白的重要.梅兰芳的念白非常规矩,并尤为重视符合剧中人物性格、情感,《霸王别姬》充分表现了梅兰芳的念白技巧,如项羽败阵这场,虞姬念白中有三个"如何",第一句"今日出战,胜负如何?"充满关切之情;第二句"大王身体乏了,帐内歇息片刻如何?"表示虞姬要项羽休息,自己代为巡营的真挚情感;第三句"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泪下,待妾身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在四面楚歌声中,项羽极为悲痛,虞姬为安慰项羽,强颜欢笑,提出为项羽舞剑.梅兰芳曾告诉杜近芳要注意虞姬念白的语调变化,像"明火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这几句,"'明火蟾光'要加重语气,渲染气氛,读得比较高昂、饱满.
而后一句'鼓角凄凉'则表示虞姬和广大的老百姓的厌战情绪,他们希望和平,不愿意打仗,所以情绪较低,语调亦随之发生变化.因此,要表现出特定环境中人物的独特感受,就要念出感情和人物的心理活动来."
这出戏的舞蹈,即是虞姬的舞剑.排演之前,梅兰芳曾请了一位武术教师,向其学习太极拳和太极剑;又向王凤卿学了《群英会》的舞剑,《卖马》的耍锏.梅兰芳后来回忆:"《霸王别姬》里的剑舞,是把京剧《鸿门宴》和《群英会》的舞剑,还有《卖马当锏》的舞锏的舞蹈加以提炼变化,同时吸取国术中的剑法汇合编制而成的."
虞姬的舞剑,是在知道项羽大势已去的前提下,忍着内心的悲痛强做欢颜的舞剑,在表演上是有相当难度的.梅兰芳考虑为舞剑配的曲牌应该庄重激越,于是采用[夜深沉]曲牌,每次演出,虞姬舞剑,场面上奏起这个曲牌,凝重动听的古典乐曲更突出了古战场中短暂的歌舞,体现了虞姬在悲观、沉重的气氛中勉强为项羽"歌舞一回"的情影,艺术感染力很强,观众仿佛置身千古战场中听古乐,观古人舞剑.
关于舞剑的基本程式动作,李宝櫆在1944年曾经请教过梅兰芳,何以在台上舞剑干净利落,稳而不乱,对称协调,有何诀窍?梅兰芳答:"其实并不难,首先记住舞步的方法大体上是一个"十"字,一个'×"字,就像英国国旗那个图案,便不会乱了."在一篇文章里,梅兰芳认为:"《霸王别姬》的舞剑的位置,是环绕在四个犄角和中央,成为一朵梅花式的图案,假使你的舞蹈步法不够准确和严整,就会给观众一种残缺支离的感受."
梅兰芳是位非常虚心的艺术家,舞剑这场的唱词有两句原是"自古常言不欺我,富贵穷通一刹那",解放后拍摄电影艺术片时,有人指出这两句不太合适,不能准确表达项羽志在天下的雄心抱负.梅兰芳认为说得有理,便把这段唱词改为"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梅兰芳、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唱到上海,仍是场场爆满,盛况空前.
从上海回北京后,两人又各自组班演出,但遇到合作演出的机会,多数还是演《霸王别姬》.
1936年春天,伪冀东长官殷汝耕过生日,派人从通县到北平约角,希望杨小楼去唱两场堂会戏,并给加倍的包银,杨小楼极为蔑视这个汉奸,借故拒绝赴通县演出.同年,梅兰芳曾到北平和杨小楼演过《霸王别姬》,两人谈起时局,梅兰芳说:"您现在不上通州给汉奸唱戏还可以做到,将来北京也变了色怎么办?您不如趁早也往南挪一挪."杨小楼说:"很难说躲到哪儿去好,如果北京也怎么样的话,就不唱了,我这么大岁数,装病也能装个十年八年,还不就混到死了."
这一年杨小楼和别人谈起这出戏和悔兰芳时,曾说:"我们俩唱惯了,抽冷子跟别人一唱,敢则是卯不上劲,也怪事,我们俩一块唱,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劲."1938年2月,在日本侵略军占领北平半年后,一代武生宗师杨小楼因病逝世,享年61岁.
梅兰芳对杨小楼极为尊重,他认为谭鑫培、杨小楼这两位大师对他影响最大,谭、杨的艺术境界,正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所说:"顾恺之之迹,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趋电疾,意在笔先,画尽意在."梅兰芳认为,谭鑫培、杨小楼的表演艺术使中国戏曲表演体系趋于完整,他们的名字就代表了中国戏曲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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