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掷年华如废纸
(2013-05-23 12:5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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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掷年华如废纸
——我读邵燕祥《找灵魂》
邵燕祥先生的《找灵魂》一书,我从2012年岁末始读,不知何故半途而废,一晃就是半年。
这个半年,恰好是我自由写作的枯水期。高三的教学任务自不必说,文学社的工作尤为繁杂,此外还有师资培训、课题结题、各类公开课等等。忙碌中,我丢失了很多宝贵的写作时光,浪费了不少一瞬而过的文字灵感。一些时候,我停下来,竟觉得像丢了魂儿一般。
于是,便记起邵先生说的一个故事。墨西哥土著旧有“等灵魂”之说,说是人走得太快,把灵魂走丢了,因此须得时时停住,等灵魂赶上来再走。晚年的邵先生体悟出关于灵魂的真谛:“只有自由思想、自由意志,独立精神、独立人格,才是一个人的灵魂。”
比之邵先生那辈人,我算是幸运之辈。尽管自由在高处,独立在追寻,总还不至于到望尘莫及的地步。邵先生耗费三十年,才发现这是“整个人格扭曲蜕变以至丧失良知的轨迹”的三十年,他愤然立下墓碑,为这三十年:“政治上无名的殉难者文学上无谓的牺牲者”这是沉痛的个人领悟。
一个13岁就走入文坛的少年,从写性灵之文,到写“臣罪当诛”的检讨,再到写歌功颂德的宣传材料,这是活生生的人蜕变为工具的过程。少年到中年,一个人最宝贵的写作年华,被蹉跎被践踏被抹杀,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无怪乎邵先生用了“殉难”“牺牲”这样触目惊心的字眼。邵先生写了如下伤感之句:“枉掷年华如废纸,又从废纸忆年华。梨枣春秋余一梦,旧时燕子奈何天。”
怨天尤人,徒唤奈何。如何弥补这种痛彻心扉的遗憾呢?邵先生引司马迁言“述往事,思来者”,引陈寅恪言“温旧梦,寄遐思”,都为着存旧稿、留真相、勖后人的目的。我想,这才是邵先生行文的真意所在。
邵先生的《找灵魂》,以当时的实录材料为主,以后来的反思剖析为辅,以时间为经纬,是一部极具震撼力的、关于知识分子改造的个人历史。
回顾历史,邵先生反思种种自我改造的努力,无非是希望自己被“解放”出来“使用”而已。他提到阿·雷巴柯夫的《大清洗的日子》一文,人们把所遭遇到的无权和不自由的生活,分出了“不可忍受”和“比较可以忍受”两种类型。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悲剧性的选择,驯服而缺失自由的选择。恰如鲁迅所言,只是做不成奴隶的悲哀和做稳了奴隶的满足的区别,做奴隶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这种异常症状被称为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为人质情结。当被迫害者为了少挨几鞭或多吃几口而低声下气,甚至感恩戴德时,这种症状就显现无遗了。被害者对犯罪者不仅产生好感、依赖等情感,甚至还会协助犯罪者加害于他人。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患有斯德哥尔摩效应的病症患者,活跃于我们周围。他们言之凿凿,他们疾言厉色。他们笃信,犯罪者种种暴行都有着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且透露着种种亲爱和慈悲。
《找灵魂》一书中,不乏自曝其丑的文字,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拿来细看。现在想来,一定是那些信誓旦旦、胁肩谄笑似的肉麻文字,坏了我看书的兴致,才使得我将此书一掷半年。
邵先生的跋写得漂亮,回归了诗人本色。三十年的虚度,是个人的悲剧,更是人性的悲剧:“陈尸现场 只为了证明真诚之为虚妄 一个游荡的灵魂隐入书里找来找去 找不到失踪的自己……唯一的安慰把心撕裂 手上没沾过别人的鲜血”这些文字,血泪铸成。是对已逝岁月、迷茫青春的追忆,是安放游荡灵魂、找寻自我的途径,却并不为否定真诚本身。
读不懂邵先生诗歌的人,不懂得这些文字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