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惊叫。这个传说中的美丽女子个头矮小，身上裹着不知名的素色破布，大张着嘴，面目狰狞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我和M今生难忘的深刻记忆。

这是马王堆的女主人，以往华贵的丽人，在时光的洗涤之下变成了丑陋无比的怪物。真正是繁华落尽！M，你一定记得，我们一起相伴着去长沙，那时正好出展马王堆出土文物。展厅在地下，温度很低，有着潮气，不见第三个人，阴森而诡秘。我们十指相扣，挤成一团，迟疑着久久不敢进门。后来终是鼓起万分的勇气，怀着英雄就义般的豪情，哆嗦着走进地下室。我们所看到的正是这一幕。那些出土的陶器和锦缎被我们的目光粗略地扫过，成为记忆中模糊一团的东西。

M，你发短信来说最近身体很不好，住院一月有余，现已在家里静养。毕业后我只见过你一次，你是宿舍女孩中第一个结婚的，属于闪婚。后来你说，多亏我寄去的被面，否则新婚连被子都没有。

关于你的谣传很多。你的夫君我见过，很是老实能干的人，但岁数诚然比你大得多。后来我问过你，你似乎也有些悔意，你也每每对夫君颐指气使，好在男人是好脾气，任由你的河东狮吼。

大学的某一年，你带我一起回家过年。你家在湖南双峰，县城很多地方没有公共汽车，我们只能乘坐马自达类的破旧小车颠簸穿行各地。一次天色已晚还没有等到车，忽而就有辆卡车停在面前，我大喜过望拉着你往车上跑，而你却迟疑着。后来证明你的预感是对的。上车之后，你告诉我车上几个男人正开着恶俗的玩笑，并不停打量着我们。我们这才慌了。我们拼命拍打着车门，你也用方言说着警告的话。车终于停下来了，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只能往回走，一路后怕着，再不敢搭车。M，那时，我真是惊讶你的镇定，你没有哭，告诉我也不许哭，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跳车。

M，我记得你家晚上的炉火呢！我们常常坐在一起和你的家人一起闲聊。我听不懂一句双峰话，你就充当着翻译。你偶尔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必须指手画脚和你家人对话，折腾出一头汗也不明所以。后来你妹妹就拿来了纸和笔。我和你家人言语不通却能那么和谐地呆在一起，现在想来真让人惊讶无比。

我喜欢吃你家的红薯干，你尽挑好的给我。你父亲还特地进山打了野兔款待我，我还吃到了你家藏了很久的麂子肉。你家的米酒真好喝，一家人就围坐在炉边喝酒畅谈，米香菜香酒香混和着温暖的炉火味道，让我每每想起就能会心地微笑。

我记得，那一年的春节，在你家的炉火前，我忘了自己是你家的客人，只以为是被你娇惯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