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的第一天，我穿上了赵小雪送我的衣服拎着包挤在人贴人的一号线地铁车厢里。我的平衡性很差，但在地铁里我根本不用担心，四周的人像人墙一样把你固定在那里，根本动弹不得。每一次到站都是一个挑战，你会像一团面一样被进来和出去的人流揉来揉去，几番下来，再光鲜的衣服也被揉成了破抹布。几年后，我们国家的领导人提出要让他的人民有尊严地活着。可是，如果一个人还在为他的生存争扎，尊严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当街头小贩被城管像狗一样撵得满街乱窜时，他心里可会去想所谓的尊严？

尊严是什么？尊严，是一件商品，价格因人而异。有的人把它看得比天大，有的人，可以以很低的价格出售。在感情的世界里，尊严可能是我们最先打出的一张牌，但也可能，是我们认输之后，扣在桌上的那张牌——永远不会掀开。

公司在南京西路一幢普通的写字楼里。我们公司租了其中三个单位。

公司有三十多人。主要部门是工程部，占了公司一半还多的人，当然，他们也是公司的盈利部门。通常来讲，在一家公司里，挣钱的部门也是腰杆最硬的部门，在他们看业，其它的人都是靠他们养的。如同在一个家庭里，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在这样一间公司里，采购的地位甚至次于人事和财务，因为，采购是花钱的部门。采购部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一张桌子是我老板，他对面的那张原来空着，现在是我的。

我的直接老板姓简，单字一个明。直观看起来，和他的名字很像，简明扼要，该有的都有，没什么花头。简明目测值大约四十岁，讲一口上海腔普通话，像所有上海人一样，习惯说“好的呀”。最高记录是在一次通电话过程中，他讲了三十二个“好的呀”。

。

“小陆呀，喏，这些材料你先看看，是我们平时主要采购的一些设备和零件。主要都是工程上用的啦。对了，你专业是什么来的？机电工程？”

“不好意思，是经济学。”我为我的专业抱歉道。

“噢，对对，是经济学。你在RT做过，对不对。他们家的火腿肠很好吃的，我也是你们的老客户。”他语蔫不详地变换着主语称谓，我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入职快一个月的时候，老板在他和我之间做了一次明确分工：

“小陆呀，以后工程上用的这些硬件采购就交给你了。我嘛，主要负责外协和办公用品，你看好不啦。”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大致明白了公司的主要业务是给各个电厂提供控制系统。我们自主研发软件，硬件基本上是客户指定好的品牌，我们采购部的主要任务就把客户指定的那些品牌硬件根据项目的时间要求按期采购回来。这一块业务占到了采购业务量的80%以上。而简明口中所说的外协，是指项目有时需要做一些电控柜，我们会提供图纸要求找奉贤，松江几家当地的供应商来做，但这一部分订单数量比起那些硬件来说，少很多，可是金额不低。

当时的我，傻乎乎地并未看出个中玄机，反而觉得老板把这么重要的工作安排给我是器重我，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渐渐时间长了，便逐渐得知简明学历不高，是老板熟人的关系介绍进来的。他在公司也算得上是员老级人物。公司老总白总和刘副总以前都是供职于一家国企，后来双双下海创建了这家公司，公司的名字是以两位老总的名字命名的，叫易维。公司是股份制，除了白、刘二人是大股东以外，几位中层如工程部的经理兼总工林总也有一些股份，但很小，是奖励性质的，简明虽然也是部门经理，但没有股份。另外还有几个股东都不在公司供职。

以上这些大道小道正经的不正经的消息都是在午饭时间和同事闲聊时得知的。后来我发现，每家公司的茶水间或者饭堂都是各类消息的集散地，大约是午饭实在难以下咽，所以要佐以小菜。

宇生的产品相对单一，因此，每次要采购的硬件也大同小异，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东西，也就那几家供应商，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二个月以内就可以应付下来了。但如果要做到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则需要动点脑筋和下点功夫。

不管怎么说，当我的工资从试用期的一千八变成转正后的二千二时，对这个城市，我多了些许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