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春节就要到了。公司发通知说可以帮忙统一买火车票。我拿着日历牌心里盘算着该买哪天的票。

结果，沈总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你可以提前一周回去，但要早点回来。需要准备下个月的月度会议，可以吗？

沈总态度和悦，虽是商量的口吻，但并没给我留下商量的余地。

我只有点头。

是不是已经归心似箭了？沈总笑着问我。

“是啊。”我笑着点头。其实并不。虽然离家半年，而且是生平第一次离家，但我并不十分想念，每次打电话，也无非是那几句，可以说的话少得可怜。

“给家里带点特产吧，南京盐水鸭很有名的。”

“是买我们自己的产品吗？”我笑着反问。

沈总哈哈笑了。

我打电话给家里，说票已经买好了。妈妈在电话里嘱咐我买点当地特产回来，要送亲戚。

“说起来，你是南京回来的。”妈妈解释说。

本来，我是在考虑要买点什么，可经她一说，我忽然觉得厌烦。

“现在物流这么方便，什么东西买不到，非要迁里迢迢从这里背回去，火车上多挤啊。”我不高兴地说。

“那怎么一样呢，你从南京带回来，那是心意。”妈妈固执起来也很固执。

“让她给我买点盐水鸭回来，南京的鸭子很好吃。”我听到电话里，老爸跟老妈说。

“你就想着你自己。”老妈说。他们两人，永远是一方提出什么，另外一方必然反对。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做了夫妻，还一做这么多年。他们是否爱过对方？

我还是买了一堆公司产品。看着那一堆东西，我开始发愁怎么去火车站。

还是文静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搭每天送货的车去南京分公司，然后，让南京分公司的同事送我去火车站。

“这不太好吧，再说，他们肯吗？”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不愿意。

“我帮你打电话。”文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但很笃定。我不禁想到了那些传言。

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帮我安排一切，我恍然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同了，更自信了，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不同的。

“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家。”谢过她之后，我随口问道。

“我——还没定，反正近。”她的答复有一丝不易查觉地停顿。

我心下有些明白，还有点惆怅，怎么人人都在恋爱，哪怕是见不得光的爱。

那天在网吧等石磊的时候，我看一部电影，是不久前上映的《花样年华》。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梁朝伟这样问张曼玉

到底，他们没能在一起。可是，花样的年华里，她爱过他，他也爱过她。

她是幸运地，她有过一次选择的机会。

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又回到家了。

不知为什么，踏进家门的一刻，觉得有些陌生，不似想象中的明亮宽敞，但是，很快地，又发现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变化，好像，我从没离开过。

我吃饭的时候，妈妈在一旁盯着我看，也并不是微笑，只是盯着。好像盯着一只小狗吃东西。

“你看我干什么。”我被她盯地有些不舒服。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别转了头。

“在RT工作，你觉得怎么样？”老爸问我。

“就那样吧。”

“你们公司有多大？”

“几千个人吧。”我说。

“几千个人？”老爸提高了声音，然后对妈妈说：“那挺大了，跟咱们厂差不多啊。”

“噢，那是挺大。”妈妈看着我说道。

我看到老爸一副放心的表情。

老爸判断一间公司好坏的标准是有多少人。在他的眼里，人多的公司就是大公司，好公司，因为人多，轻易不会倒闭。

没放假时盼着放假，真要放假了，又觉得没事可做。又不想天天在家对着老爸老妈，听他们问那些千篇一律地问题或者过了时的教导。

于是打电话约同学。

这算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会，地点选在了我们上学时常去的郭老大大盘鸡。

大家都是一个人出席，只有慧慧是带着男朋友宋彬。

我们吃得都很嗨，两件事让我比较受刺激。

第一件事是宋彬挥舞着手对慧慧许下宏愿：将来我们买房，深圳一套，北京一套，西安一套。那个时候，宋彬在深圳，慧慧在北京，两人谈着辛苦的异地恋。宋彬说这些话时，慧慧一脸幸福的笑容。

只可惜，现实永远比梦想骨感。

北上广的房价像一道咒语，多年后箍在了这对夫妻的头上。

另外一件事，是赵小雪给我们每个人带了一盒费列罗。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一粒粒的巧克力。在此之前，我吃到的巧克力是那种平板的国产货。即使没吃过，我也知道价格不菲，我还知道，依赵小雪的性子，她才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巧克力给我们，果然，赵小雪女皇一般的表情说：我男朋友送给你们的。

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坐在身边的这些姐妹，表面看起来，都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但是，生活已经渐行渐远。慧慧有让人羡慕的爱情，赵小雪进了外企，姚池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李子琪辞职在家也准备考研。老干部进了一家上市公司。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片《蟋蟀》。是说一个人和大家斗蟋蟀，每个人都有一只大王头蟋蟀，只有他，拿着一只小得可怜的蟋蟀，当他打开盖子的时候，大家都笑了。

我在想，为什么我的瓦罐里没有一只大王头呢？

所有人都希望朋友好，可是，谁也不希望自己过得比朋友差。

出了校园，我们比得，不再是成绩单上的分数。

吃完饭临分手的时候，赵小雪对我说：陆婉，来上海吧，你来了，我也有个伴。

也许，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回家的路上，我却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

从没有一刻，我这样渴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