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千帆过

寒假期间，老爸老妈非正式地在饭桌上跟我谈了我的前途问题。

“你考研到底考的怎么样？”老爸一上来直奔主题。

我在盘子里扒拉着菜眼皮也没抬地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老爸对我的态度不满，但又极力隐忍不发。

我不想和他吵架，于是选择沉默。

“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老爸接着问道。

“过完年吧。”

“要是考不上，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那就找工作呗。”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老爸步步紧逼。

“我哪儿知道啊，再说了，现在是工作选我们，不是我们选工作。”我的语气颇不耐烦。

“那天，跟你二姨说起来，她说，女孩子，考个公务员其实最好了，铁饭碗。”老妈怕老爸和我翻脸，急忙插话打圆场。

“什么铁饭碗啊，这年头哪还有铁饭碗啊，再说了，当公务员得有背景，如果没背景，进去了也是一辈子给领导端茶倒水，什么前途也没有。”我本不屑于和他们争辩，但又忍不住反驳。

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父母都如我老爸老妈这样脑子里固守着他们年青时代积攒的那些观念然后当传家宝一样非塞给我们，你不接受还不行，全然不顾这时代的变化，环境的变化。

一方面看着他们因为操劳而日益衰老，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不忍； 可另一方面，当他们不管不顾地对我的生活横加干涉并且中气十足地指责我时，那份感激又瞬间灰飞烟灭，于是情况就变成他们所说的：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吵架。

每次吵完之后，我不是没有懊悔，我也下决心要态度好不跟他们吵，可是我发现，我越来越没有耐心，越来越压不住自己的火，我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沟通，又不想伤他们的心，于是只能选择沉默。每当看到国外影片里父母与儿女那种平等的沟通，像朋友一般地相处，我总是心生羡慕，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和我一起谈书籍，音乐，电影，谈论我感兴趣地那些话题，而不是整天教训我再不就是给我说谁家闺女嫁了，谁家的儿子一个月挣五千块钱。我不喜欢他们一吃饭就说今天的白菜多钱一斤，猪肉又涨价了。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我想我是爱他们的，可是，在爱他们的同时，我却一点一点地，把他们封闭在我的世界之外。他们想进来，我却不想打开门。于是，只能隔着门，争吵或沉默。

这场关于我未来前途的谈话，爸妈给了三点总结性意见：

第一，能考上研最好，考不上就试试能不能考公务员。但复习再考研就没必要了。

第二，如果要找工作，就在本地找，不要出了六大主城区，且最好在东郊，离家近。

第三，女孩子工作好不如嫁得好。如果有合适的人，现在不妨考虑起来了。

对于爸妈给出的意见，我没再反驳，反驳也没用。只是心里暗下了决心，坚决不考公务员，坚决不在陕西省找工作。只有第三点，他们不知道，我早就开始考虑了，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我罢了，而且，可能也算不上他们眼里“合适的人”。

考研结果出来了，我不出意外地落了榜。数学考得尤其差。我本来以为，我早有心理准备，不会难受的。可是，拿到结果的时候，我还是哭了。我给石磊的传呼留了言：我没考上。然后早早上床睡了。

不一会儿，我的传呼响了。是石磊，我没回。

又过了一会儿，宿舍里电话响了，我猜是石磊。果然，赵小雪对着电话说：在，然后喊我接电话。

我说：说我睡了。

赵小雪愣了愣，说：“她睡了。”

多么糟糕的剧情。

不知石磊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赵小雪答道，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赵小雪来到我的床边，摇了摇我，轻声说：陆婉，石磊说，明天早上八点在宿舍楼下等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了校门。没告诉任何人我去哪儿。

石磊一共给我打了三次传呼。

每接到一次他的传呼，我就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快晚饭的时候，我回到了宿舍。我一进去，姚池就对我说：石磊今天找了你好几次。

我不露声色地说：我知道。

电话又响了，我接了起来，我知道，一定是石磊。

“肯按电话了？”石磊在电话里说，听不出来他是不是生气。

我没说话。

“过五分钟下楼，我在你楼下等你。”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放下电话我便下楼了。看着石磊面带着微笑向我走来，我心里百感交集。考不上研有什么重要？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也不要。

“气色还行。”石磊上下打量着我，笑着说。

我勉强笑了笑。

“吃饭了吗？”

“没。”

“绝食那。”

我白了他一眼。

“那跟我走吧。”

我不知道石磊要带我去那儿，我只是乖乖跟在他的后面，他去哪儿我都跟着。

石磊先买了通宵电影票，然后我们一起去西工大后门吃砂锅。

“为什么请我看电影？”我问他。

“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电影了呗。”他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为了安慰我？”我盯着他问。

“为什么要安慰你？”他笑问我。

“因为我是个LOSER。”

“考不上研算个屁啊，怎么就LOSER了？而且，你以为考上研就不是LOSER了？考研其实一点用都没用。”

虽然他的话并不可信，但是，确实让我安慰。

“终于肯笑了？你没瞧见你一晚上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倒希望你怎么我呢。你敢吗？”

“哟，能开玩笑了，看来是没事了。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陆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