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快到期末了，考研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

我每天背着厚厚的各种名家参考穿梭于各个教室。最初，考研只是一个接近石磊的借口，而如今，就像谎话说的多了自己也会当真一样，鬼使神差地，我竟认真起来，考研真的成了我的一个目标，就像喜欢他，成了我的习惯。

每年冬天，自习室格外难找。考研大军和期末考大军两军汇合是造成自习室短缺的主要原因，而尤其难找的是暖气充足的小教室。

西大没有固定教室。上课的，上自习的，都像是游击队，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经常是如获至宝地发现一个空座很多的小教室然后在里面坐下不到五分钟之后便被上课的人撵走的情形。经验教训告诉我们，葱绿平整的草坪通常是人家的后院不能随便踩的，空座太多的教室八成都是有课的会被撵的，温柔体贴有才有貌的男人往往是名草有主是不能碰的。

那天中午吃完饭，我照例去找自习室上自习。从六号楼的一楼到五楼，再从七号楼的五楼到一楼，我愣没找到一个座位。我想，只能去系里翻楼了。经管学院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每天十二点半至一点半之间会把三至五层的教室锁住。只留下一层二层教研窒开着。那是一道加在楼梯上的铁栅栏，从技术角度上，翻越并不困难，你所需要的，只是一点勇气和运气——不要被人看到的运气。

我很轻松地就翻了过去，心里一阵做了坏事没被发现的高兴。

“身手不错呀，你。”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头的同时，我已经辩别出这声音了。石磊龇着一口白牙正对我不怀好意地笑。

“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站那儿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啊。”我心里一阵狂喜还有点紧张，好久没见他了。

“我刚从教研室出来就看见你往上走，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大中午的，你在这儿干嘛？”我没话找话想拖延时间。

“帮王教授做点东西，你呢？”

“多废话啊，当然是上自习。” 我晃了晃手里的书包，“快考研了。”

“噢，对。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的情绪瞬间低落。这是实话，我每天泡在自习室的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可是，我用了九个小时在想他或者想与他相关的事。

“怎么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安慰我，可是，安慰的不是地方。我一直想，如果他能坐在我身旁，我就会很安心地背那些枯燥无谓的理论，我会认真地去做那些数学题，心无旁骛。

“没怎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戏。”我说的是实话。

我们俩人，隔着一道铁栅栏，在寂静的楼道里聊着天，声音听起来都是空洞洞的。

“这还没考呢，你就泄气了？”他笑着说。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又怕他走，可是却偏又问：“你要回宿舍了？”

“是啊。”

“陪我上会儿自习呗。”我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同时，准备好听他说不，或者找一些蹩脚的理由拒绝我。

“行啊。”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还没容我有所表示，他已经身手敏捷地翻了过来，和我站在一起。

“你也不差啊。”我笑他。心里是真开心。开心地不知该说什么。这楼要是能锁一下午该多好。

整个教室就我们两个人。我拿出专业课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心思全不在书上。

“你在看什么？”我见他手里拿着一本英文书，像是小说。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他翻过封面让我看。

“禁书啊。”我脱口而出，说完有些后悔。

“是好书。”他笑着反驳我。

“你哪来的？”

“借的。”

“借我看看？”

“我还没看完。”

“我看一眼。”我故意和他闹，有点打情骂悄的意思。

“不行，少儿不宜。”

“我就看一眼。”我把手按在他的书上。其实，我并不真想看，而且，我的英文也不到看原著的水平，可是，我喜欢和他这样闹。

“你好好复习。”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想把我的手摘掉，他的手很温暖。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没有立即放开我的手，这突然给了我一种勇气，我亲了他的脸。

他有些淬不及防，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很奇异的感觉，仿佛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其实，什么也没有，除了他，他一言不发。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却也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忽然觉得很委屈，也很失落。

“别傻了。”他轻轻地说，松开了我的手，揽住了我，很用力。

我静静地倚靠着他，那一刻，你会想到地老天荒一类的事，虽然我心里明白，这是一点偷来的欢喜，这欢喜，本不属于我。

“你喜欢我吗？”我终于开口问了我最想问的却也是这世上最傻的问题。

果然，他沉默。

“怎么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说：“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听了他的回答，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欢喜。人在心存希望的时候，总是愿意把一切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也只有这样，才有力气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像一个长途行走的人，总是告诉自己，也许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我默默然坐直了身子，再次翻开书本，可心里的那种委屈和难过却潮涌一般袭上心头。

“哎哟，你怎么哭了？”他立刻就发现了，连忙笑着拍拍我的背，像安抚孩子一样。

“我觉得自己考不上。”说着，我哭出了声。其实我明白，我只是借题发挥，可此刻，我非得哭一场。

“你这还没考呢。”他啼笑皆非地说道，“你是压力太大了。”

我依然只是哭。

“要不这样，我明天带你玩一天，放松一下，好不好？”

“你说真的？”我抹了一把眼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