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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往事「三」
与王钧共事的这些年
By 张蜀梅
世上已无王钧。这是个现实。
那天上午,我没有去参加她的告别仪式,那样,我会一直记得她最后一次和我见面的样子。
但是,我躲在厕所里哭了很久。
我哭她,也是哭自己。
那天,很多最初参与南都草创时期的同事和领导都回来了,他们在朋友圈发了消息,谭智良说,去参加王钧的告别仪式,这不是去跟一个人告别,告别的仿佛是一个时代。
那个时代,我们是同事,是朋友,是家人,是兄弟姐妹。
我是1996年12月31日到南方都市报的,那天,关健主编给我写了个条子,让我去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找任天阳,任天阳接过那张小纸条说,"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
从那天开始,我成为南都人。
那时南都只有两个部门,一个是采访部,任天阳管;一个是新闻部,也就是编辑部,庄慎之管。
采访部19个记者,王钧和我都是这个部门的记者。
那时广州报业最风光的是<羊城晚报>,然后是南方日报和广州日报,谁都不知道有个<南方都市报>。
见过王钧没几次,她就和吴明良被调去搞发行了。
发行和采编一样艰难。
王钧和吴明良去「扫楼」,就是拿着我们的报纸,每栋楼每家每户去敲门,给广州人推荐这个新品种,告诉他们,"你们先不用订,给你们免费送三个月,你们觉得好看再订。"
那个时候,老广州人是最顽固的,无论是发行的同事,还是采访的记者,他们对说普通话的"北方人"有种偏见,怕是骗子,经常是不等我们把话说完,门已经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作为记者的我,会跟摄影记者李向新,实习生成小珍一起去「扫街」。我们在广州大道中的公交车站,搭任何一辆去广州火车站的公交车,一路上遇到有突发事件就下车采访,最终去到火车站,那里有太多鲜活的新闻线索了。
后来王钧又回到采访部做记者,没多久她结婚生孩子了。
都市报不断扩大,扩版,记者和编辑队伍越来越大。记者分了小组,王钧是时政新闻组组长,我是突发新闻组组长。
她做时政新闻也很拼,比如在北京采访两会,都市报是没有采访证的,她就会守在会场外的男厕所门口,那些代表委员的肯定会出来上厕所的,上完厕所,在门口遇到一个女记者,还是比较漂亮的那种,不说几句真是不好意思。所以,都市报采访全国两会,不叫「采访」代表委员,而是叫「扑」。
2002年7月,我调往南方日报时政新闻中心做记者,负责医疗卫生新闻。
这个时期,都市报的发展非常快,王钧在都市报从时政新闻组长到采访部副主任、主任、编委,参与策划很多时政新闻选题。
她虽然很忙,但非常关心我,总希望我回都市报,我们常常吃饭,报社周围的老四川、潮合。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彼此都是四川人,她是广安华蓥山那边的,我是广元苍溪的。
她提议让我回都市报,有几个建议,一是首席记者,二是成立一个以我名字命名的新闻工作室,做我喜欢的新闻。我很喜欢,答应回去。
她去找了时任南都总编辑的庄慎之,还有分管的集团领导南方报业集团副总编辑江艺平。但集团社长不同意。因为南方日报也要走市场,正在筹建「机动记者部」,所以要我留下跟胡键一起组建<南方日报机动记者部>。
机动记者部成立不到半年,汶川地震发生。既然是机动记者部,加上又是四川人,我坚决第一时间申请去现场采访。赵佳月去映秀,我去北川。在北川待了9天9夜,我在那里经历了人生的死亡演习。
回来广州后,把自己封闭起来,几乎不愿意见人。
王钧打电话给我,要给我接风。她请我在报社附近的金桥宾馆吃饭,我们聊了很久,那次,我们聊到了人的生死。
自从汶川大地震采访回来后,发现青壮年都出来打工,留在家里的基本是老人和孩子,我们在现场采访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外地打工没有联系上。加上,年纪越来越大,生生死死变幻无常,我想趁着还年轻,打算做一个关于农民工迁徙史的策划,用新闻、图书、研讨会、致敬典礼、纪录片的方式记录一下这个群体。
我把我的想法跟机动部记者赵新星说了,让她帮忙写了个方案。然后我们把方案交上去,但是由于选题宏大,要求有足够的采编人员、版面、经费。南方日报放弃了这个选题。
但是我还是不肯放弃,就跟花城出版的林宋瑜聊,她鼓励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路。我想起了都市报,最适合做这个选题,就跟我的老领导庄慎之、任天阳分别谈了我的想法,并把初步的方案交给他们。
第一次没有消息,我再去找庄慎之。心想,都市报如果不做这个选题,这个选题就基本泡汤。
隔了一两个月,庄慎之给我电话说,你找王钧聊一下吧。
于是,我跟王钧在一起吃了顿工作餐,我们一起回忆从四川出来上大学,跟外出打工的老乡一起挤火车出来,春节的时候,我们又跟他们一起挤车回家,绿皮火车的样子,味道,都历历在目。我们约好,要给这些改变中国的农民工树碑立传,为了便于管理,还在在南方都市报和南方日报机动部之间合作完成,
王钧回去跟庄慎之确定之后,我们就开始着手这个选题,先是在整个南都里面找骨干记者,大约40个左右,加上机动记者部4个记者,队伍就建立起来了。
记得动员会那天,王钧特别给了我电话过去,跟参与的记者见面,同时给参与的记者列了书单。
2011年3月11日,农民工30年迁徙史启动仪式在北京正式揭幕,任天阳、王钧、林宋瑜、南香红、王景春和我,还有农民工专家团队,都参与了这次仪式。
记者们都分工协作,纷纷奔赴中国各地采访。
2012年初,王钧查出患上平滑肌肉瘤。也许因此她心情不好,农民工的致敬典礼,研讨会,《洪流》一书的发行仪式,等等,她没有告诉我详情。
我就打电话去问她,没想到她火气非常大,对我说话劈头盖脸,她说这些活动跟我没有关系,我听了,心里好生气,当初不是说好一起做这个项目的吗?她又说,我病了,心情不好。
我这才知道她病了,心情烦躁,也许吵一架她心里就舒服了。
农民工致敬典礼系列活动,由于王钧在化疗,由我来参与和王海军、陈良军、钟跃东、余刘文一起负责协调各方事务,活动非常完满。
这系列活动结束后,登在南方都市报的新闻稿件里,我的名字也消失。一些关心我的读者问,你不参与了吗?
也许是我小气吧,我就打电话问了一下庄慎之,问他是不是这个活动做成功了,我就该走开了?
过了一个星期,王钧回来上班,她给我电话解释说,因为她生病,没有看版,是编辑不小心把我的名字删了。
也许真是场误会。说开了,我也就谅解了。
我们又和林宋瑜一起吃饭,聊农民工的选题,说等她病好了,我们把农民工系列做完;第一代农民工和新生代农民工,杨锦麟还说等着跟我们合作。自从王钧病了,我们的话题还多了养生。
她病了后,我去她珠江帝景的家看过她,肿瘤转移后,她在广医一院做手术,我去病房看了她,她越来越瘦。
今年春节后,我、林宋瑜、王钧在潮合又聚了一次,她知道我爱喝茶还说要送我一罐雪菊。那次见她,气色还好,只是头发白了很多。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顺德,那次是参加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她是来颁奖的领导,我是去参加会议的文学青年。
她还坚持到吃完晚饭,我看她她脸色非常青,就说,你要多休息,不能撑这么晚,她说,好,马上就回去。
认识她18年了,我知道她的脾气,执着、要强、工作拚命、事业心强。我们互相鼓励,也会争吵斗气。我们还没到看透世事的境界,但知道谁都会死,只是时间而已。在活着的时候,让生命更精彩,这是我们可能去努力的。王钧走得这么匆忙,但她一路是精彩的。愿她安息。
Heaven is a place nearby 天堂是一个很近的地方
So I wont be so far away你我并不遥远
And if you try and look for me 如果你想寻找我
Maybe you will find me someday也许某天你会找到我
Heaven is a place nearby 天堂是一个很近的地方
So there is no need tosaygoodbye 所以没有必要说再见
I wanna ask you not to cry 我想告诉你不要哭泣
I will always be by your side我将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