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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聒噪者说---下

(2008-10-17 17: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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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小说---聒噪者说---下三、死亡

  我面临窗户,注视着一棵杨树在初阳中逐渐成形。这是一棵与本案有关的树本。此后,那些河流和房屋以及黄土路相继侵入我的眼眶,在一个警探的眼里,这些单调的格局是简约的,还有令人易于忽视的山脉,它在水边,它在河的另一边,就是彼岸。
  山的另一方面会有什么。这个问题粗鲁地窜入我的心思,使我在八月的一天。对自己已有的调查结果狐疑起来。我只好走出危楼;沿着黄土路,来到了那棵本来在我心目中的杨树下,初阳照临我的脸和一只手,我像一个正待撒网的渔夫,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所不见的是我手中有枪。我正在思忖是否带枪而行时,脚下突然失足,跌进一片平静的水域。
  接着我被迫上岸,上的是对岸。这时我背对深水,面临大山,这是一座陌生的山峰,山那边的情况不能出现。在樟坂,我几乎一无所获,那些事实只是一些记忆的碎片甚至是想象的产物,联接它们就是在企图把风搓成绳子。同理,此刻我背对深水河,彼岸的事实不能重现,这些事实有最简单的情景:朱茂新和林展新相对而立,他们面对一个废墟,废墟上的残火正在湮灭,随后浓烟即起,无法再见对方的面目,废墟上原来有一些书,书上有一些字。河在他们身边,我在河的另一边,可以看到这种情景,也能看到火光,但风不能使浓烟飘过大河。现在,我准备上山,我可能在这条山路上遇见牧师,然后与他结伴而行,涉过大河,向他问及一次水灾的情况,最后回到住所。
  牧师是涉水上岸的,他必然翻越高山,进入樟坂;我是驾车而入的,沿着黄土路,来到河边,林展新的情况与此相同。但朱茂新的情形我一无所知,他似乎是生长在这里,足不出户,这显然是毫无根据的。他是在牧师的引导下走上神学之路的。牧师在进入樟坂时走了歧途,不得不被迫跋山涉水,朱茂新的情况与此相同。不过,这只能是某一次的情形,第二次将走上正途。教授和牧师初来樟坂时,由于偶然的落水,弄湿了他们的衣袍和书箱。当他们借着一片阳光,在草地上翻晒那些神学著作时,看见了一片瓦砾,他们看着废墟上的茅草,不能预测日后在此的热闹情景。他们的脸上布满愁容,期待着著作干燥。水能打湿书中的一页,但光和火却能收尽书页上的水意。
  不过,无聊地等待着书籍干燥的情景是可笑和令人尴尬的,最早目睹这种窘境的人是林展新,他来樟坂办一个聋哑学校。随后他运来了大量的《哑语手册》。我还能在我的住所里找出一本残存的《哑语手册》,也许是唯一的遗物。就在我第一次拜访教授回来后,在一只床脚下发现了它,它用来加高床身。就像对于神学一样,对哑语我同样是外行,但我看出哑语实际上就是手语,书页上到处是一些绘制得很拙劣的手势,布满了各种界限不明的文字解释。在烛光下,我读着一些文字,烦躁在磨砺我的神经,那些常见的、简单的日常用语充斥着我的耳膜,最后,当残烛将尽,恐怖使我目瞪口呆,我突然想起了教授告诉我的一句话:
  这是一本印错了的《哑语手册》。
  就着最后的烛光,我不能原谅健忘给我带来的愚蠢行为,这几乎等于受了一次十足的欺骗。当我烧完《哑语手册》时,烛光也灭了,但室内的光线并没有减弱,因为天已经大亮了。
  在最初的材料中,我接触到了《哑语手册》,但没有过多的说明,为此我请教过一个聋哑学校的教师。当我问及哑语对一个人心理的影响时,她做起了手语,在一阵冗长难忍的时光中,我的脸上布满了迷茫。她做手语的神态近乎陶醉。双手仿佛痉挛,她有口不说话,那双类似变魔术的手不断地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嘴唇碰来碰去,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她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当她终于打完手语时,口中啊了一声,我知道,这一声是没有意义的。
  后来她说:你的脸上挂满了汗水。
  接着我来到了樟坂。
  林展新之死还是个悬案。我来临时.朱教授正在写作,他中断他的工作。向我辩白他没有涉嫌此案,接着他列举了冗长的关于他和死者关系的依据,在这些依据中,我只对实物发生兴趣,比如一支笔、一张宣纸、一本著作或者手册,再比如一些水、一丛火,再比如一个牧师、一个死者。我想,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发生。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我过河想去山那边,离开现场也许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我不知道此行是否已经离开了樟坂。我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当我混漉漉地爬上对岸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案录还放在房间里,风会把门吹开。
  我重新下水,然后水淋淋地站在杨树下,让阳光烘干衣服。我丝毫不担心河里的水会漫上草堤,但情形却被改变了。我的枪掉进了水里,从水面上无法看见它的位置。我重新下水,当我渐渐对捞起这支枪感到失望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也许枪在樟坂并不是重要的。
  在樟坂,我几乎忘记了枪及其用途,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用它对准一个清白的人,有时我会想到突然出现在樟坂的一个陌生人(对我来说是这样),但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要命的是,依凭材料,我几乎没有遇见过陌生人.包括那个牧师。我对一切似乎早已耳熟能详。更重要的是,更多人可能因一次大火、一种自虐症或一场水灾而丧生,却没有因为一次枪伤。这种死亡方式同样是奇怪的,正如现在的情形,河水不会漫过长堤,但我还是被弄湿了。
  落水是我的严重失足。
  直到阳光收尽了我身上的水意,我的羞愧还没有消失,在樟坂,我除了一无所获,更像在梦中。在如此单调的故事里,我几乎被压扁了,正像教授对故事的平板讲述一样,我的材料和案录同样面目可憎。我走回房间,翻出这些材料,然后找出了一盒火柴,走到门外的草地上,火不能烧着新鲜的青草,却能烧着这些纸。我一张一张把它们撕下来,这样就能比较快地将它们烧成灰烬。我用草帽阻挡了来风。
  这是比较安全和稳妥的办法。我不愿有人看见我,这对我的自尊是个伤害。一旦烧掉这些材料,我将重新开始工作。
  一个人出现在杨树下,他在打量我的老吉普,一旦兴味索然,他就会抬起他的头。
  我能躲到哪里去呢?只有杨树的后面,我身后的危楼。但很显然,那人站在杨树后面,这样看来,我退进危楼是比较合适的。
  林展新死于八月的一天。我们都在原来的位置呆着,追忆当时的情形。
  秋风吹断了杨树枝条,并将继续消灭残余,朱教授日复一日的写作生涯在持续,他看见风吹断残枝的情形,这种注视的姿势在持续,直到最后一条残枝被消灭。教授拿出了砚台,铺好了纸,磨好了墨,视线穿窗而过,枯树在原来的位置上呆着,只是水在流。但教授的写作在持续,他面临旷野及河流,笑了一声。次年春季,岸上那棵杨树将疯狂生长。
  另一方面,教授在阳光最猛时停下了笔,时值正午,大家都没有影子。饥饿的虫子开始抓挠他的神经,当他伸手触及一只砂锅时,发现砂锅已不翼而飞,他没有迅速收回抓握的手势,热浪涌进窗口。眼力不好,有时他会把一堆白纸误认为一本书,把一些蛀书虫当作一把米。第二天,教授写完了著作的一节,想去找一本辞典,在原来放辞典的地方停着一片树叶。那末到了第三天,他离开书桌走向躺椅时,摸到了一把沙子。接着他碰翻了一个衣架、一只花瓶和两把压尺。第六天早上,他被深水河上的潮汐唤醒,这些东西都不翼而飞,地上落满了尘土。他扶着床沿,回忆着梦中的情节,想使头脑清醒。他走向书桌,走向河边,这样不断重复。当他回到房间里,雕花大床已古无踪影。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楼下的空地上,有一些话说。远处的民工正在拆卸火灾后危楼的断椽,没有人会注意他和他的影子。他的嘴唇碰来碰去,重新走回房间,这个时刻是在一天正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房间已被彻底腾空。
  他未然地注视着楼下的空地,在窗台上找到了他的著作,它们发霉了。蛀书虫在阳光下死去。本份的教授被眼下的情景惊呆了。
  另一方面,林展新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但阳光同样能照临危楼的窗口,使它有了影子。他正一觉醒来,梦中的情景还耐人咀嚼。昨夜里,烛光下,他听见了河水涨潮的声音,不出子夜,深水河汛期将至,这种情况每三年出现一次。林展新听够了风声和水声,取出了纸笔,写下了第一个字。让他挂念的是办学的事情。白天,民工清理了废墟,打下了第一条地基,又打下了第二条地基,使它们垂直。没有什么令他不放心的,却还是建筑的砖瓦,不断堆积和增高,成为墙,砌砖的速度使林展新目瞪口呆。他写下了一句话,又写下第二句话,成为文章的样子,实际上这是一本日记,记载着我们的日常生活,但不为人所知。他接着记录白天的事情,民工砌砖的动作在持续,在河边劳动,心情比较愉快,很快又起了一堵墙,与另一堵墙垂直。另外两爿墙的进展与此并没有太大区别,林展新在一棵树下监督,他看到了房屋的样子。林展新把樟坂发生的一切都写进日记,并且加以珍藏,表达纪念的意思。在他的心目中,学校繁荣的前景已经出现,当四面砖墙合抱之后,他突然找不到门。
  一个民工的磅锤打破了砖墙。
  不快侵上了他的脸颊。在一棵树下,林展新的脸色逐渐变坏。当天夜里,他听到了深水河上的潮汛,但他已来不及记录此刻的情景,林展新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他已把发生过的事情写尽,对于正在发生了潮汛,他无从亲见,四围的新砌的砖墙把危楼包围,在黑夜中,要找到一扇门是徒劳的。在他记述的整个危房改造的过程中,唯一的不快油然而生。就在此时,他停下了他的笔。
  使他中断记述的实际原因来源于纸张的匮乏。他秉着一柄残烛,东倒西歪地来到了楼下的房间。他接近那扇挂满蛛网的门时,心里还挂念着楼上的日记。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正是为了继续写完日记,他来到了楼下。他知道楼下的房间里堆满了印错了的《哑语手册》,但他凭着记忆,想到这里似乎还留有一捆宣纸和一柄断墨,在书堆中找出它们并不容易。他一面念叨着楼上的日记,一面向那扇门走去。在他所听到的风声中夹杂着水声,潮汛如期而至,它会使水增多,漫过河堤,淹没道路,摧垮树木,侵蚀房子的地基以及打湿人的衣服。洪水三年一次。林展新曾见过上一次洪水,其时他初来乍到,狂风刮飞了他的草帽,他在追逐草帽的时候,看见河水漫过河堤,上面漂满了马桶、筛箩、草纸这些日常生活的器物,如果他不回头奔跑,也许就成了一具浮尸,他在日记里详细记录了洪水追逐他足踝的情景。当时河岸上没有路、没有树,也没有房屋,洪水除了打湿人的裤管,不会有更多的作为。但他的衣服还是被弄湿了,当他水淋淋地站在一片废墟旁的时候,沮丧淹没了他的脸,在他看来,这跟一次落水没有什么不同。
  他对废墟中一块完整的瓦注视了很久。
  兴办学校的愿望即将成为现实,它始于一砖一瓦。林展新此刻秉烛而游的目的在于找出一张能写字的纸、让他把话说完。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光辉的业绩,为此,他写钝了手中的笔,把看到的全部事实写完。现在,一件小事中断了他的写作,他保持着一种遥远的激情,举着蜡烛,小心地来到了楼下,他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当他走近那扇布满蛛网的木门时,突然想到了楼上的日记,风会把门吹开。在一种犹豫之中他推开了眼前的木门,他感到一阵光芒在眼前闪过,随即就消失了:一个身影高大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林展新死于八月的一天夜里。关于这一点,朱教授对我说。河水漫过了草堤。
  就在林展新死后的第二天,洪水淹没了岸边的土路和青草的界限,淹没了河边的树。直到正午时分,洪水才稍见消退。林展新的尸体是在水中发现的。一个被洪水打到下游的渔夫以为网住了一条大鱼,他正为自己因祸得福而心情愉快时,尸体拉断了鱼网。朱教授得到消息是在晚些时候,当时他正坐在被彻底搬空的房间里发呆,直到阳光重新照亮窗骨时,他才站起身,退走的洪水使岸边露出了一块草地。教授在纸上记录完洪水的最后一个细节,才放下笔走到楼下,他向河边那棵杨树走去的时候,在风中像一支瘦竹。他一边走一边挂念放在窗台上的著作,他担心洪水会再一次打湿它们。现在,聋哑学校的残垣断壁已经拆光了,夷为一片平地,春季将长出青草,但没有人能看见草生长。这时,他突然记起了林展新(这只是教授的说法),他还能回忆最后一次见到林展新的情形,其时他正在残垣下的台阶上坐着,头戴一顶草帽,头转来转去,看着四周的树木、高山和流水。教授为突然看来一个新伙伴而兴奋,他的对寂寞的仇恨使他忘记了这也许只是个过路的人,至少他是一个突然进入樟坂的陌生人。他背对着河水,向来人打招呼,那人却浑然不觉,直直地立在那里。教授对着河水发愣,直到一阵刺耳的风声乍起,那人还是没有反应。狂风把他推到林展新面前,当他摔破了三块瓦片后,才发觉林展新早已经聋了。
  现在,洪水洗劫了现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使教授痛苦不堪。他伤心地向河边走去,当他东倒西歪地接近杨树时,第二次潮水如期而至,洪水是从草地方向来临的,它追逐着教授。教授爬上了杨树,类似一只停飞的大鸟。在一阵高潮中,他抓住一条上游冲下来的门骨。最后,他在一片石子滩上站起来。这是河的另一边。
  教授拧干了衣服上的水,上了山坡,很快地就暴露在山顶。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见了对岸的聋哑学校的残垣上站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渡过了整个下午的冗长时光。可怜的教授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疾,那只是一棵树。他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高处的寒冷在抽打他的肌肤。他无助地张着嘴,在风中伸出自己的手。突然,在山的另一边,他看见了人流。
  那是一路运盐的马队。
  他的眼泪流下来了。
  林展新的日记成了案录的主要内容,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据教授说,他在看到林展新向他作出第一个手语后,才知道他是个聋子。
  但写作的姿势仍然像一幅画,解释这幅画的姿势也像一幅画,只是尘雾遮盖了我的眼睛。林展新详细记录了他的日常生活,他死在八月。教授在死亡时间里依然过着俭朴的平淡的生活。只是在八月偶然的一天,一个陌生人重新来到樟坂,暂时使他回忆起逝去的昔时年华,它形同流水。然而,他还是沉溺于文字之中,以为一隅之地为天地之中央,及至走了几个方向,从聋哑学校到宗教所,从宗教所到黄土路,从黄土路到河边的杨树,由于一次洪水,他越过了河水,上了高山。在他看见人流的地方,是靠东的方向。
  在东方,初日照亮了我们最初的日常生活。
  八月十五日,或者八月十七日,八月的一天,太阳照临深水河。我最后一次拜访朱茂新教授,取证结束后,我将离开樟饭,但现在我尚未想好离开的方法。一般来说,我会走一条新路回家,这是我多年的习惯。当我打点好行装。把住所腾清时,突然想起了我的纸和笔不见了,在一次渡河中,我把它们遗落在水里。我两手空空地走出危楼,危楼的屋柱上爬满了蛀虫。当我走到河边时,看见一个种树的人。
  这是我在樟坂看到的第一个陌生人,他穿着神袍,河水弄湿了他的衣服。他正用双脚踏平树下的泥土,他发现我时,对我笑了笑,脸颊上挂满了汗水。
  我立刻知道他是牧师。我没有马上发现他,是因为他站在树的后面,树干暂时遮盖了他的身影,而且当时我的注意被教授的住所吸引,我看见了那个开着的窗口里的光芒,我不能区别这是一丛火光还是一束阳光。在我目力难及的地方,教授苍白的手在用力地推开窗户,固定着窗页上的插销。我背对着河水,面对着草坪,太阳和它的反光布满了窗骨和屋檐上的排水槽。我试图看清窗台上摆放着的是一些书还是一些花瓶,这种努力伤害了我的眼睛。最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我在接近房子的时候,又接近了那棵树,一个人在树下培土,我误以为他很响亮地招呼了我,使我走近了他。草帽在他脸上布上了阴影。不知是阳光弄花了我的眼,而是河水的声音使我心烦,我向教授走去的时候,显得有些疲惫不堪。种树的牧师在水中洗净了手,让阳光吸干衣服上的水分,面对着一个方向。他在接近房子时显得力不从心,他走得东倒西歪。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阳光穿过我们的空隙,并把影子投到草坪上。我向他笑了笑,当我向他问候的时候,他用手比划了半天,他的指甲上还沾着泥土。我很长时间才弄懂,他是来办一个学校的,而且是一个神学院。我们站在草坪上,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哑巴。
  最后我们不可避免地站在教授的门前。牧师推开了门,教授蜷缩在一把藤椅上,双手放在胸前,一只手上提着一支断水的笔,另一只手的五指张开。房间已被腾清,书籍摆在窗台上,晒太阳,其中不乏教授的著作,在被蛀空了的部分,书虫在阳光下死亡。而在没有书虫的部分,书脊断了线头,一本书变成残页,但这里没有翻动的痕迹,因为教授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牧师走近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以为这是他的一件大衣。当他认出牧师后,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我愚蠢到此时才看出教授中风了,他的严重的失语症使他的嘴角可怕地抽搐。牧师几乎在同时看出了教授反常的情形,他无法呼唤教授。直到他从窗台上找来一本教授的《神学概论》,让他辨识上面的字,可是,朱教授已经连他耳熟能详的“神”字也说本出来了。
  这就是我在樟坂最后一天的情形。
  牧师来自东方,他一定是从山那边过来的,所以他在渡河时弄湿了衣服。我在樟坂的最后一天遇上了他,但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当我发现教授房里出现火光的时候,他正在上岸,他带来了一把铁锹和一棵杨树,他用这把铁锹为杨树培土。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棵与本案有关的树。它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当时更注意临空飞过的鸟群,它们一直向东,向东,因为水的流动,无法在水面重现飞翔的倒影。这一切都是在八月的一天发生的,在整个秋季里,种下的树木将在阳光下疯狂生长,尤其是水边的树。我在一些材料里看出了它的象征意味。为了叙述方便,撰写者通过文字突出了它。
  我把最后的场面回忆一遍:当我看见教授房里的火光之后,预感到更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之所以确认这是火光,那是因为黑夜的椽故。在火光中,一切会更清楚。我打点好行装,准备次日清晨离开樟坂。我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许我要取回一本《哑语手册》,这是一本最重要的资料。我借着光芒来到了楼下那个废弃不用的房间,但我在打开门后,已经不知道以什么姿势抬起我的脚:这个房间空空如也,我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迷茫占据了我的脸颊,直到我听见了几声微弱的呼唤,才发现今晚的光芒有些异样。。
  火光已经占据了教授住所的窗口。我出现了少有的迟钝。我反应过来即将发生更严重的事时,火光的意义已再明确不过。在夜里行走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探索,我疯狂地越过草坪,高高地跨跃棚栏,这个动作是滑稽的,在这些短促的时间里,回忆成了一种徒劳。
  刺鼻的浓烟使我目力困难。现场的情形是简单明了的。教授把书烧成了灰烬。他的尸体挂在窗台上,头发已经被烧光了,手上的五指张开,他没有抓住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浓烟刺激了我,还是尸臭使我感到不舒眼,我走到了阳台上。月光已经代替了火光。牧师是从对岸过来的,当他脸色张惶地站在我面前时,手里拿着一桶水。我感到他在注视我的时候,仇恨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居然忘记了水能灭火。
  他把那桶水倒在残火上。
  他用这只水桶里的水浇灌过河边的那棵杨树,要使它继续成活,更需要阳光。虽然牧师有志在此成就事业,但他将很孤独。我走后,他的到来不会打破任何人平静的生活。
  事实的真相已经大白,并将继续大白于天下。教授的谋杀和自杀,使他在劫难逃。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死亡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发生的,当天早晨,东方的初日照亮了我们最初的日常生活。
  谁来记录这个事实的真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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