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又输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输给了谁。还是，输给了他自己？

 

    在看完《无极》之后，我仍然觉得他是我最喜欢的导演之一，是中国最好的导演之一，我依然在一片骂声当中替他辩护。

 

    可能就因为《霸王别姬》，因为他是导出了这部不朽电影的人。

 

    可是，在看完《梅兰芳》之后，我真的无话可说。

 

    有人说这部电影是“虎头、豹肚、蛇尾”，我的感觉是，一部本来要告诉我们什么的电影，好好的开了场，可就在黎明出现时，这部电影就这么完了。

 

    让我们来说说这部不完整的电影吧。

 

    开场不错，节奏还成，渐渐地把我们带入了戏里。扮演青年梅兰芳的演员，虽然还是让我感叹“扮相还是不如张国荣”，但是其实，那股劲儿，那股范儿，都是出来了的。王学圻演得好，一位一辈子爱戏如命的老戏骨，有威信，有气魄，在被时代所要慢慢淘汰时，寞落无奈中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在临终时，他对梅兰芳说：“穿着戏服就来到这世上，不怕脏了戏里的人吗？”，“你要提拔提拔我们唱戏的人，不要再被人看不起……”他让我们知道，他不是一个固守自己利益的老顽固，他的坚持是因为太在乎，在乎这戏里的一切一切，怕自己有闪失，愧对了这戏。

 

    精彩的是梅兰芳不经十三燕同意要改戏那段，两个人的交锋，只在那一个眼神，一个起身，一个回首，于无声处听惊雷。

 

    我甚至，要哭了……

 

    我绝不希望这部电影能超越《霸王别姬》，我甚至觉得不用放在一起比较，我只是以为，陈凯歌就算不能超越他自己，却至少能够给大家一部值得看的电影了吧……

 

    黎明来了。

 

    张曼玉演阮铃玉时，也有许多人说她“不像”，可她还是把人物的魂抓住了。而且，再说她不像，她的身段，包括她有意去描画的眉毛，也都离阮铃玉的神韵不远吧。

 

    我并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可是，你知道这是在拍梅兰芳吗？你知道梅兰芳是谁吗？你知道黎明的脸，黎明的身材，是绝不可能能在戏台上演旦角的吗？你不知道他涂上粉，描上眉出现的时候，没有美感，只是像恐怖片吗？

 

    怪谁呢？

 

    怪黎明？恐怕也不是他自己想接的戏吧，他就是一万分的想，别人不同意，他也上不了吧。

 

    陈凯歌选的他？那我只能说这个导演连选演员的最基本眼光都没有，你还指望他做什么？

 

    投资方要求的？这是最有可能的。那你会说，不怪导演，他也做不了主。可是，如果我是导演，如果我真的如他所说，尊重梅兰芳大师，尊重京剧艺术，并且，更尊重的是观众和我自己的作品，那么，如果投资方坚持用这样的演员，那么，我就不导了，你们换导演，谁爱导谁导！

 

    所以，无论从哪条分析，陈凯歌在我心目中都彻底地失败了。

 

    一部人物传记电影，在影片开场不就就把主角丢了，那么再说其他的都是挑刺，都是空谈了吧。

 

    反正电影都是空的，也不在乎我们多空谈两句。

 

    很早以前，我们就不再用按时间顺序，叙述大事件的方式来表现一个人物了。你是可以选择他生活的细节，你是可以从侧面来刻画，可是，他是一代京剧大师啊！他是一个多么有影响力的人物！可是，电影完全没有告诉我们，梅兰芳是凭什么成为大师的，是凭什么扬名海外的，是凭什么对京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的，是凭什么不朽的！从后部看，他只是个懦弱的书生，被妻子操控，被朋友操控，他的要求是“做个凡人”。可是，我们完全没有看到他对京剧艺术的热爱，他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他自己说的“一辈子所想的只是能够一直站在舞台上”。前部那个有创新精神，有思想见地，敢于挣脱传统思想的爱戏的人，到哪儿去了呢？我们只知道，哦，原来有梅兰芳是全靠邱如白啊！

 

    不可能吧！我虽然不看京剧，我虽然不太了解梅兰芳，可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呢？

 

    为什么不表现？难道就是因为黎明扮不上，演不了？

 

    还有一点，让我很不能接受。在看《梅兰芳》首映的时候，主持人问黎明：“刚才短片当中很漂亮的扮相，是你吗？”黎明回答是的，可是在电影里，成年梅兰芳在舞台上的戏，明明全都不是黎明扮的啊？你是想挑战观众智商吗？那不是梅葆玖先生的关门弟子胡文阁吗？我真希望是我听错了或者看错了。

 

    你演中国近代最有影响的京剧大师，你不学戏，不体会，不揣摩，难道就演出来了？

 

    颇有些破罐子就破摔的意思。

 

    最后我发现，这部电影的主角原来是孙红雷饰演的邱如白……

 

    其实，若干年前看了《霸王别姬》之后，我从一个讨厌京剧的小孩儿变得开始喜欢京剧了。这么多年当中，每次看，也越发加深了这种感觉。京剧不像在台上表演个流行歌曲，表演个小品，那一举手一投足，一眼神一微笑都是要细加琢磨的，那让人能叫好的地方，哪个不是台下十年功一点点琢磨雕刻出来的！那是艺术，来不得马虎的。

 

    既然要拍这样的电影，不费点琢磨，哪儿成啊！

 

    哎，反正这就是个糊弄的时代是吧？

 

    那时的陈凯歌，有了一个好剧本，有张国荣、张丰毅、巩俐、葛优、蒋雯丽……甚至连给程蝶衣配音的杨立新都是那么出色。陈凯歌有才华，或许他还有抱负，有一个好导演需要的一切素质，所以有了《霸王别姬》。多么希望这并不只是偶然啊！

 

    “不疯魔，不成活”

 

    “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我们说，《霸王别姬》有了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成功了；而《梅兰芳》可能差了这差了那，所以他失败了。可是，他是不是首先从内心就失去了自己呢？戏里的一些词，是不是也应该用来扣问一下自己呢？

 

    电影院买一张正价的《梅兰芳》的票，就可以免费观看《霸王别姬》，还用再看吗？

 

    我们或许只能苦涩的找个借口：一切，都是因为张国荣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