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在单位楼下买了一束白色菊花，十二块钱。

    同事怪怪地看着我，小声问道：“为什么要买菊花呢？”

    我轻声回答：“清明节到了，回不了家，家里放束菊花，为了爷爷和外公吧。”

    同事若有所悟，张着嘴，点点头：“真孝顺……”

    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一束菊花，两张照片，能代表什么呢？清明时节，本应当去给故人扫墓敬花，这尚且只是生者对于死者无可依托的怀念，是对自己的安慰和解脱，本就不具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有生之年，不能陪伴守侯，故人西去，更是做不了什么了。

    我一个人在北京工作，两年多了，家在遥远的南方。

    外公是前年夏天走的，走得很突然，早上5点妈妈打来电话，一开始我都哭不出来，因为不敢相信。妈妈让我别回家了，不要影响工作。因为已经定好了机票，我没有耽搁，当天中午出差，第二天回来，第三天又出差，一直在烈日下忙着。也仿佛忙得忘了很多事情。直到一天傍晚，妈妈打电话过来，声音低沉，情绪不振：“外公的后事办完了，你给叔叔他们打个电话感谢他们的帮忙吧。”说完，便挂了电话，并没向往常一样问我在哪儿，在做什么。我一下怔住了，多少天强打的精神也一下子从我身上被抽走，浑身都没劲儿了。靠在墙上的我，眼泪刷刷往下掉，却没有抽泣。

    外公生前对我的好一句两句或是连篇累牍都说不清楚。我对外公惟一的“孝顺”是刚工作的那年春节，给了老人家一百块钱，买了一盒补品。

    爷爷是去年11月走的，走之前已经卧床不起8个月。我经常提心吊胆害怕接着家里的电话。

    可这一天还是要来，好像是有预感，那天电话一响是姐姐打来的，她还没说话，我已经知道了。同样的，家里人让我不要回去，刚换了份工作，前途未卜，家里人怕影响我。我突然像个游魂一样，脸色惨白，一个人走出了单位，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心里却更加难受。一下午，坐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天黑下来了，回到家的我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紧紧蜷着身子，大声地哭，直哭到头疼，然后请了假，定了回家的机票。第二天上午，完成了对我非常重要的一个考试，然后，直接去了机场。跪在爷爷灵前的时候，看他最后一眼送他走的时候，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在追求的很多东西压根儿就没有意义。

    是爷爷奶奶带大我的，我跟他们的感情等同于和父母的感情。没法儿谈报答，我报答不起。爷爷病的这8个月，我回家看过两次，第二次，他已经很难睁开眼张开嘴了，他对我说的最后的，最清楚的一句话是：“祝你幸福。”我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却抓不住他的生命。

    爷爷走后，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打电话回去，她要么哭着告诉我她难受，要么没有力气接我的电话。所以，我甚至害怕起给她打电话来。五一可能回不了家，虽然我很想回家。再回家的时候，该见到怎样苍老的她啊。

    家里人对我的好，是细致入微而不带任何拖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