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

文/黄月亮

她们在空旷的机场里挥手，我拖着箱子，走向候机厅。机械般移动着双腿。我还在她们之间，看着自己的背影，孤独的，坚强的走向远处，终于消失在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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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臆想罢了，可是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会独自一人踏上我的飞机，踏上新的土地。眼镜片上模糊了泪水，形成一道道水印，难看的形状。水印分割着瞳孔，一块，又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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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着这些几年后的场景，会时不时地向左转头，那一片我熟悉了七年的天空，广阔的苍穹像是胶片，放映着各种悲剧与喜剧。苍白的颜色，染上淡到分不清楚的蓝。我所能够看到的也只有那一小片天，被窗帘，被玻璃挡住的一平方的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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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在我还没有回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所熟识的是另外的空间，有她们的笑颜，灿烂，绚丽，直到笑出了泪，直到泪模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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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握着学校给老师的玫瑰花，一片一片撕着，看着花瓣从六楼打着旋落到下面巨大的凤凰树上，一瞬间，泪如涌泉。我还记得那毕业证书上留下了不知道是谁的泪迹，晕开了来，留下浅黄的干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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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一天有很多同学去了万象城，说好了去看《功夫熊猫》，却又因为在电影院前看到一张《纳尼亚传奇2》的海报而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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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刻意不提起这所谓的最后一天，我们强颜欢笑，却还是忍不住在漆黑的座位上独自掉泪。我揉着干涩的眼角，没有泪，转头看旁边，看身后，我只听见了轻轻的呼吸声，和那明显到让人想要咬住拳头的忧伤。有什么大颗大颗的滚落，砸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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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悲伤，漫天遍地，淹没了许多温存。我默默张开嘴，顿了顿，生硬地说了一句话。

C，Peter很帅对吧。良久，才听到一声回答。

嗯……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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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在夏天开出了铺天盖地的红，这太过强烈的颜色出现了三次，也败了三次。我们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毫不遮拦的硬生生扯下花枝，那里面还有一瓣夹在我的牛皮本里。用不了多久便遗忘了。在中考前一次无意的翻开时，彼时肆意的红已经沾染了灰黑色，薄薄的一片，经脉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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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脉络也是如此的清清楚楚，刻录了铅灰色泽的天空，灰尘飞舞的教室，以及读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时你们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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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都还不相信别离，当时我们都还相信永恒。

当时我们还没有经历过选择，当时我们还只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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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傻傻地坐在一起在体育课上计划出游，却在毕业那天掩住了忧伤的眼。我们站在一起，阳光切在地面上有一个又一个的界限。

我们的路伸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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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们的回忆，被牢牢地关在镜框中，蔷薇带刺的藤条旋转着攀上铁锈的栏杆，遮掩住漆黑的空间。彻彻底底的隔绝了我们三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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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别离，什么时候昔日熟悉到腻的面孔开始隐没在空气中，只是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离你们很远，远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寒冷，感受到寒冷覆盖了世界，远到玻璃上的水印结成了残忍的冰晶。

然后我只能独自一人，对着没有你们的教室，看着桌椅摆放的凌乱，缠绕着的空气凝结，最后微微一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