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物语

昨儿说到博物馆，说自己喜欢旧物。黄月亮在一旁看了，奇怪道：“妈妈怎么会喜欢旧东西？东西当然是新的好啊!”

“新东西贼光太霸道。”我的理由来自林清玄。

“什么是贼光？”黄月亮问。

我翻开林清玄的《贼光》。林说：“贼光就是会互斥互抢的光，是不知收敛的光，是不含蓄、不细腻、不温柔、不隐藏的光。”

黄月亮摇头。我说：不懂是对的。有些道理非得有所阅历方可真正明了。

20年前，我邂逅过一把有2000多年历史、刚从黄土中出土的梳子，自此便不能相忘——它的温润的色泽、可人的亲切。自此，算是找到原因，原来，旧东西因为贼光消失，让我们的“内心感到特别的优美和安静”。

林清玄能有此感悟，想必也是自己有了一把年龄的缘故。有了一定的年纪，便会惜物如命——这时，命与物早已融为一体，命中有物，物中有命，分不清彼此，因为，有万千情丝牵挂其中。记得小时候，家里请木匠打衣柜，爸爸嘱咐木匠不可敷衍了事。木匠涨红着脸说：“我打的柜子，包你家四五代人用！”现在看来，此话并非夸口，只要我们后代不嫌弃，那个已经使用了30多年、被爸用桐油油过了无数遍的柜子，至今结实依旧，尊贵依旧，再使用100年绝对不成问题。我虽没有亲手给柜子刷过桐油，桐油的香味却没少闻，因此，对柜子也是有感情的，何况，它见证了我的成长。

旧东西身上凝聚了太多过去了的情感。只是，苦亦罢，乐亦罢，都是岁月的赐予，由不得人拒绝。我来深圳到明年也20年了，细数身边的一些生活用品竟还都是当年匆匆置下的，20年来，屡次要丢弃它们，但最终还是留了下。不舍，非关吝啬，而是万分感念。大概是是觉得旧物比人专情、长情。而且，从来都是人抛弃旧物，从未见旧物抛弃人。正如我的风扇，我的盘子，我的毛巾被……虽力经20年风雨，然而始终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且亲人般地追随着我的脚步，或急或缓，亦步亦趋，忠心耿耿。

所以，我也是累的，牵挂太多，不舍太多。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金岳霖当年在李庄曾对困难中的梁思成、林徽因说：“在这艰难的岁月里，最重要的是，要想一想自己拥有的东西，它们是多么有价值，这时你就会觉得自己很富有。”

我想，他的话即便放在现今，仍然掷地有声，发人深省。其实，岁月是否艰难，并不专指经济是否景气，有时心灵的萧条更甚于物质上的匮乏。那么，珍惜自己手中握有的东西，真的非常有必要。

所以，如果可能不要让自己的肉身承载太多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