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雄心理咨询中心主任陈智雄

 

　　当有编辑跟我提到母亲这个文题时，才想起我写了很多文章，却没有一篇认认真真专门写母亲的。有时候我想，写出来可能显得太煽情了，而且矛盾的是，无论如何显得煽情都无法清晰地表达我对母亲的情感，那一种想起母亲时千般感受涌聚心头的心灵颤动……我想起老舍的一段话：“我爱我的母亲。怎样爱？我说不出。在我想做一件讨她老人家喜欢的事的时候，我独自微微的笑着；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时候，我欲落泪。言语是不够表现我的心情的，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
　　在母亲培养下的我，上过很多次报纸杂志媒体，包括我的生平经历，而我母亲的经历，却从未上过杂志与媒体。这一天，我对母亲说，不如我来做一个记者，请您告诉我，您的过往。
　　
　　1948年，我的母亲，林雪英女士，出生于广东潮安县归湖公社一个偏僻的村庄。 
　　母亲小时候很爱读书，要上中学时，因为家里穷，母亲就去山上捡橄榄，采摘一种叫“多尼”的果实，还有一种叫“金樱子”的药材，然后要越过15公里的山路挑去潮州城里卖。再加上自己有限的压岁钱努力拼凑着交学费、书本费。读书时并不轻松，每周六日放假时，母亲得回家帮忙家务，还要下田地里干活。 
　　初中在学校内宿时，当时的生活条件差，母亲自己每周日上学时就带上一小袋米和一小罐咸菜，作为一周的伙食，就这样每周咸菜配粥打发三餐，一直到周六下午回家。学生在学校寄膳得交炊工费，经济条件好的人家孩子直接交钱就行了，而母亲每周六回家后都要上山捡柴，回校时挑上一捆柴，交给学校代替炊工费。
　　1967年，母亲经亲戚介绍嫁给了汕头市一位老实的码头装卸工人，那就是我的父亲。那时的父亲收入还比较低。结婚后，母亲生下我们姐弟三人，一家人在这座城市里渡过了16年没有户口的日子。 
　　现在很多人不知道那时没有户口的艰难。那时，有户口的人家每斤米只需要0.142元，而没有户口的我们就要买一斤0.5到1元。猪肉有户口的每斤0.9元，而我们没有户口，想要吃就得买黑市的猪肉，每斤要大约5到8元。当时大部分人的工资水平每月大约是18元到35元左右。所以，可想而知，那时要是能吃上肉，那是相当的幸福。
　　为了家庭，母亲什么活都做，绣花、绣珠袋，到饼干厂锯木柴，到罐头厂做临时工，还到汕头大厦、北方餐馆、公园头及太阳光饼铺等地方每次排队买两块饼或三个面包，然后凑在一起挑去广场、西堤码头卖。
　　到后来，直到我7岁那年，我们母子四人才有了城里的户口。父亲调去当了船员，收入得到比较大的提高，家里的生活才逐渐好转，记得那时家里挺辉煌的一件事，就是购买了当时所住那一幢楼里最大的18寸彩电。不过，代价是父亲经常不在家，母亲经常要全责地照顾有三个孩子的家庭。
　　这样的好日子没能过上多久。1988年，父亲不幸患上重病，母亲又开始了四处求医与为病床上的父亲作护理的生活。
　　在那一年多中，母亲最主要的娱乐项目，那一台18寸彩电也卖掉了。自从为父亲治病开始，钱就像流水一下哗哗地流走了。生病的父亲也越来越心疼家里的经济状况，但是不管父亲自己说了多少遍不要再医治了，不要再医治了，而母亲却让泪水倒流回身体里，坚强地坚持着，她鼓励父亲不要说气馁的话，强装着微笑对父亲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是一个医学落后的年代。尽管自己长期在病床前辛苦地护理，尽管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请医生全力医治，母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位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干枯……
　　医治一年多后，父亲的生命还是未能挽救。那年，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41岁。
　　记得后来，家里住上新房子时，母亲说：你们的爸爸为家庭辛苦了这一辈子，却不能和我们一起住上这套新的房子……
　　
　　父亲去世时，我13岁。为父亲治病用光了家里的积蓄，如果没有母亲的坚强与勇敢，甚至是厚脸皮，家庭的未来似乎一片黑暗。母亲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又开始为这个家庭四处奔波。为了让家里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母亲四处找领导、甚至是厚脸皮地求着领导，最后，才终于争取到让哥哥到父亲的单位工作。
　　或许是母亲的坚强影响着孩子们。父亲生病时，姐姐就开始做临时工，哥哥也在16岁那年停学走上了工作岗位。当然，母亲也没闲着，在爷爷的帮助下她到公园停车场开始了看管车辆的工作。几年后，当我开始从事第一份工作，当一名宾馆的服务员时，我很开心！也很有成就感！因为终于可以为家庭分担一份责任了。
　　母亲经常教导我们，做人要老实，要善良，要勤劳、节俭。正因为有了母亲的坚强与勤俭，我们几个孩子才得以如此顺利地成长……
　　
　　母亲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我知道母亲还有一些辛酸的往事。不过，母亲笑着说，不必写太多啦！
　　有件事，我曾觉得有意思。有一段时间，当我或许已在做着甜美的美梦时，母亲却被噩梦缠绕。我被母亲“捉贼啊！捉贼啊！”的声音唤醒，当我来到母亲的床边，却发现原来她是在做着噩梦，我当时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我看到她的表情很急，眉头紧凑，声音也很急促。后来我想到办法，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贼捉到了，贼捉到了，放心吧，放心吧……”慢慢地母亲的表情才平静下来，重新回到睡梦中。
　　有一段时间，母亲接连做着这样的噩梦。后来我才理解到，母亲那一份看管车辆的工作，如果看管的自行车或摩托车没了，是要她赔偿的，而当时家里确实很穷，经不起折腾。所以，在从事这工作的很长时间里，她一直有很强的不安全感。当然，我想这一种不安全感，也与本来身材高大强壮的丈夫突然患重病去世有关。
　　
　　感谢姐姐、哥哥在照顾母亲方面，弥补了许多我的不足。母亲现在的生活，比以前终于好很多了，这也是作为子女的我们所感到欣慰的。
　　我对母亲的贡献不大。记得那一次我刚睡醒，母亲高兴地告诉我：登了！登了！那是我的名字和评论第一次刊登在报纸上。母亲说：还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哦！
　　看到母亲开心，我得到的快乐，比她更多。 
　　在母亲面前，我显得自私。虽然我曾从一名宾馆服务员奋斗到成为高尔夫球场的经理，但后来我却选择了我热爱的心理咨询事业，放弃了有更多收入的生意机会，没能给母亲贡献上很多的经济财富，我知道母亲曾因为穷而吃了很多的苦，经济上的富裕能够给她的心理带来很大的满足与幸福感。而我对母亲所能贡献的，现在也就是这一丁点荣誉。
 
　　我从小就喜欢看到悲伤无助的人们能够重展笑颜，当我看到那一刻，我就会感到有一种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觉，我想这是遗传了母亲的善良。母亲教导我们：“即使你们将来事业成功，也不能看轻别人，要照顾老实人……”因为有母亲的爱，我的心灵才能拥有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因此我有一个天真的梦想，就是拉近人与人之间心灵的距离，让地球成为一个温馨、可爱的大家园！呵呵。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也曾遇上过很大的挫折，几乎爬不起来了，最后却也能撑住，我想是学习了母亲的坚强与责任。母亲也教给我宽容，有来访者问我：“我犯过这么多的错现在回头还行吗？”我回答：“当然可以。”当我自己不止一次地犯错误，甚至很伤母亲的心，母亲依然信任我，对我说：“孩子，人谁无过，改了就好。”然后，她还是会继续支持着我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曾经有一次与一位心理治疗师同学谈到我最大的心愿，我说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与时间赛跑，让母亲看到我更大的成就。
　　时空转回现在。在母亲的眼里，我们几个子女还未能达到下半辈子无忧的程度，于是她还得继续操心着。
　　
　　文章写到这，本来也该末了。我不知道在母亲这一个已经足够沉甸甸的名词前面，还可以加什么形容以表达我对母亲的情感。原本想，文章就叫《母亲》吧，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我在电台主持节目的时候，有一位听众，她的网名大概是叫“忧郁某某”，当时我对她说，我帮你改一下名字叫“快乐某某”，你就会快乐很多了。没想到她真的改了，一年后，这位“快乐某某”告诉我，她真的快乐多了。所以，请编辑允许我将这篇文章命名为《我的快乐母亲》。
　　谨以此文，献给我快乐的母亲。
　　祝愿天底下所有伟大的母亲：母亲节快乐！永远快乐！
　　 
　　如此写母亲，不必太煽情，但求很快乐。（心理咨询专家陈智雄心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