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到大姐了,十分清晰的,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甚至更年轻。
她斜依在炕上,说胸口不舒服,吃的东西都吐了。我说要给她熬些稀饭,她看上去很有兴趣。然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兑现这样简单的承诺。
楼上不知道住的什么人,似乎全天候都有声音,各种各样的,脚步声、珠子落地的声音、还有电脑椅滑动的声音,这样的凌晨时分,听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从梦里醒来,思绪有些纷乱。那年我两岁,亦或三岁,最多四岁。不可能再大了,因为我无法相信五岁以后的自己还会那么残忍、那么该死、那么……应该是农忙季节,大姐和父亲在地里干活,母亲在家守护生病的我。我说想喝稀饭,母亲便满满地熬了一锅。大姐从地里回来取东西的时候,稀饭刚熟。她说嗓子冒烟,要喝碗稀饭再去。锅揭开了,又赶忙盖上了,因为我在一边哭闹:“那是我的,不许喝!”记忆里她什么都没说,盖上锅盖,从瓮里舀碗凉水一饮而进,就又去干活了。
那年我四岁,或者五岁,农历的八九月份,院子里的核桃树挂满了核桃,很多的绿皮已经发黑裂开,像张嘴,轻含着含着成熟的核桃在风里摇摇欲坠。午后,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有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核桃经不住那么大的摇曳,噼里啪啦落得一地。全家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出去拣核桃和晾出去没来得及收的衣服。一只小鸟,羽翼未丰,在我们脚下惊恐万状,步履蹒跚。我抓不住,急得在一边跳脚。大姐回身,摘下头上的草帽,只一下,便盖住了小鸟。抬起一条缝,捉出小鸟递给我,又急忙转身干活去了。
只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儿时的模糊记忆里才有为数不多的段落日渐清晰。有些安慰人,有些折磨人。
那年我二十岁,大姐三十二。大姐走的时候,我不在身边。那年的大年三十,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大姐家里阖寂无人,我手捧春联,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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