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影院的热线传来很不耐烦的女声，用粤语说着“听唔懂啊，（色，戒有今天有没有上映？）听唔懂你讲的嚒事，（Lust Caution）,我唔懂英语！”澳门仅剩三家影院，最后的希望被电话那头想象中的“欧巴桑”打破了，此行澳门的唯一遗憾。也许她是个妙龄女生呢，只是声音粗了点，态度差了点。因为没有看到，所以才会想象。想象被删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坐到最后，看字幕上仔细地打出“梁朝伟光替”、“汤唯光替”，竟然还有王力宏的份，看来大家都吸取了《夜宴》的教训，呵呵。一个闪神，难道他和易太太？伞下的陈冲夸过他气质好。

    每次为了看完字幕而等到最后是需要勇气的，一对对小情侣从身边走过。所幸这次有人陪，他们就坐在我隔壁的隔壁，还是一对情侣，准确说应该是一对年龄超过60岁的“老情人”。老奶奶腿脚不好，电影放映前就留意到靠椅旁的拐杖；先整理好外套的老爷爷帮她披上风衣，和戏院的服务生一左一右扶着她退场。老奶奶满足地告诉老伴：“这次我算是看明白梁朝伟了……”梁朝伟的好，老少咸宜。

    电影到底删减了多少，删减了哪些画面已经不太重要了。“只是女人容易为情所困，总是一往情深”，陈淑桦曾在一首老歌一语中的。这仿佛就是亘古不变的爱情旋律之一，只是在那个年代的这段爱情故事里，王佳芝复出的代价比别人更大一些而已。童贞、尊严、性命……惋惜的在于王佳芝不是为了某个崇高的信念、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心甘情愿奉献自己成全“初恋”旷裕民。“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故事接近尾声，身处封锁之中的王佳芝面带笑容，这也许就是张爱玲感叹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现在回想一下脑海中最深的几场戏：片段一，在车里梁朝伟说看到张秘书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说的话，满脑子都是对汤唯的性幻想。那是他真情流露的一种吧，戾气十足的脸上出现了恋爱中男人对情人的紧张和恍惚；片段二，王佳芝开始追究空房间的陌生香水，戏假情真地说“我恨你”，梁回应她“我相信你，三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也许他对她只是原始的欲望，三年后他为她流下了泪水，她为他馈赠了性命；片段三，为了了解更多情报，车里的王佳芝问“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等”，梁说“你真的想进去吗”；最后身份曝光后，梁重复着秘书的话“她在楼下”。多重意义相互呼应，仿佛自己看穿了李安特意安排的伏笔，过瘾！片段四，易先生在牌桌上喂“七筒”给王佳芝时那种明目张胆的暗示，也是他具有暴力倾向的一次注解；王佳芝则在餐厅回应他“我总是输，就赢过你”时的一语双关也颇值得玩味。片段五，那个六克拉“鸽子蛋”钻石戒指，没有女生不被它的光彩“闪”到吧，也难怪王佳芝会为了一枚戒指而背叛。据说，张爱玲小说《色，戒》最早的英文篇名为《Spy Ring》，意味着间谍圈和间谍之戒的双重含义。最后，秘书放在桌上的戒指，易先生否认它是属于自己的，就是因为它赋予的承诺含义吧。他送她戒指，给她承诺，到头来却竟是欺骗。

    很喜欢李安在刻画易先生特务一面的处理，完全没有拷打、逼问或者血腥的画面，就是那简单的一句话“血溅了我一皮鞋，害我出门还要擦”足矣。不过，不喜欢开头时，角色之间稍显刻意的眼神交流，连司机跟王佳芝都眉来眼去，也许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性虐待、多疑、残暴和一丝看似真实的意乱情迷，看得出李安在刻画“易默生”一角的用心；比较而言，缺失父爱、由性生爱、假戏真做的王佳芝则有些单薄，不仅是因为新人的缘故，也源自李安男性视角的局限性。不论是与陈冲，抑或梁朝伟演对手戏时，汤唯的气场总是稍显黯淡。王佳芝在演麦太太、汤唯在演王佳芝，双重的不真实倒让女主角给人留下“演出”的印象。印象深刻的一幕，是汤唯在舞台上与王力宏出演爱国话剧，那时她整个人都在散发光彩，这自然跟汤唯话剧演出经验丰富分不开。

    所有的清规戒律只有在被打破时，才能体现它存在着。易先生破了戒、王佳芝破了戒；王佳芝以死解脱了，易先生呢……谁都有可能破戒，如果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