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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一》

(2006-08-22 13:35:16)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断断续续将这部冗长的《一一》看完,恍若看着自己过完一生。
  我问朵,究竟怎样的人生我们才会不迷惘不仓皇。难道我们注定要在患得患失中挣扎往复么。
  我看到自己双眼蒙尘,青春泛灰。往事久远,是否有天我也会平静如水向他人娓娓道来,我这一生。。。想象那场景该是多么恬淡。
  
  影片一开始是场婚礼。新郎是男主角简南峻的小舅子阿弟,新娘华美礼服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及夫妇二人背对观礼的众人局促而茫然的脸孔让人一开始就置身于一种无奈仓皇的氛围当中。
  接着镜头切入外景,钢琴声缓缓流淌,人心开始舒展,远远走来的人群,吵闹嬉戏的小孩,地面上班驳的光影。草坪上大家程式化地与新人合影,热闹繁复。简南峻的大女儿婷婷对着年迈的婆婆轻声细语,又见光影班驳。这场景竟然那么熟悉,一颗心就这样被轻轻撩动。
  
  简南峻在电梯口偶遇初恋女友阿瑞,三十年未见,先是二人错愕对峙,假意寒暄,阿瑞端着优雅姿态离开后又匆忙折返气急败坏质问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南峻尴尬万分,老同学适时出现打破僵局,三人再次高声寒暄匆匆散去。旧情人重逢,大概并无人们一向粉饰的那么美好温情,现实中常常只会使原本尘埃落定的事情又不得不疑云密布悬念迭生。又何必。就如南峻追寻旧梦过后对妻子说,我前不久做了一些年轻时做的事,以为会有别的选择,可其实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真的是没有必要。
  
  婚礼当日婆婆不慎摔倒陷入昏迷,医生要求家人能坚持每天跟她说话,这样有助于唤醒她。可这时大家才发现跟一个完全没有知觉的人对话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至亲。
  
  阿弟说,我最能说,我先说。可翻来覆去他也只会讲,我有钱了,现在我交的朋友都很有钱。诸如此类。阿弟在我看来是片子中最为孱弱的一个人物,跟他的体形显然成反比。一开始跟妻子奉子成婚,前女友来闹事,他始终不敢出头,妻子孕期他又与前女友藕断丝连,却又极其惧内。做生意常常被人骗,妻子与前女友大闹满月酒他也无丝毫招架之力,儿子出世后看小家伙襁褓中的录象他竟然趴在妻子怀里痛哭,嘴里喃喃说,真的好残忍。
  
  婷婷认定婆婆是为了倒掉自己落在阳台上的垃圾才下楼摔倒的,因此一直心怀愧疚,她对婆婆说,如果你原谅我了,就赶快醒过来吧,不然我睡不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总是用自己水晶般的心去揣度对待周遭的人和事,声音羞涩而低沉,眼睛时常会怯生生地不敢直视他人。她无限憧憬地遭遇了自己的初恋,却最终趴在婆婆的膝盖上说,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现在你醒过来,看到这一切,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她说,婆婆我好累,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现在,你醒了,我终于可以睡了。那一刻,婆婆微笑着轻抚她的发,她手里拈着婆婆折的纸蝴蝶,沉沉睡去。
  
  南峻的妻子敏敏在母亲床边连续讲了几天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一脸仓皇无奈,痛苦得无法言喻,她说,我怎么这么可怜,我每天做的事情,上午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每天都是一样,几分钟就讲完了,我有的怎么这么少,怎么这么少。她似乎已经无法表达内心,边说边比画,停在空中的手势那么孱弱无助。南峻看到这一幕,只淡淡对她说,从明天起让女佣读报给婆婆听好了,这样每天都有新的内容。他不懂令妻子收起往日职业女性的光鲜面孔而今如此失态的并不是每天是否讲新的东西给婆婆听,而是对自己整个人生的失望难忍。南峻仍然深爱阿瑞,三十年都无法释怀,而对妻子,因为不爱,所以无须懂得。尽管敏敏并无怀疑哭闹,但我想她定然深知这点。她终于上山听僧人讲经修行以求解脱。也最终明白,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Ctrl+v,无论在哪儿,都没有什么不同。
  
  南峻面对空落的房子,对仍昏迷着的岳母说,我觉得这样讲话,好象是在拜拜。他说,每天睡觉都要醒来,不醒来多好,你就是不愿意醒来的吧。这个演员名字叫做吴念真,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当然他的此次出演相当出彩,将人物那种内心情感的微妙转变演绎得出神入化却又不动声色。南峻与阿瑞在异国会合,一个对彼此都陌生的环境让他们暂时忘掉彼此的身份,温情地拥抱游玩吃东西,快乐地如同三十年前第一次约会。然而南峻始终不能答应阿瑞想要重新开始的请求,尽管他说,我这辈子从来都没再爱过别人。过去的已然过去,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八岁的洋洋在婆婆床前跑开,始终不讲一句话,这个喜欢问哲学问题的孩子对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和看法。他深信眼见为实,认真地在楼道里用相机拍摄蚊子,这样自己被蚊子叮咬这个事实就牢不可破了。他比那些大人更加明确直接,想做的事情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喜欢一个游泳的女孩,就趴在洗手间的水池里练习憋气,脱下鞋子义无返顾跳进游泳池中半点挣扎也无就沉入水中,后又奇迹般湿淋淋回到家,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做了什么。是唯一一个带给人们希望的人物。他固执地拍很多人的后脑勺背影,他说,你看不到就我拍给你看咯。他一脸严肃地问爸爸,我们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半的事情。南峻无言以对。最后在婆婆的葬礼上洋洋说,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当我看到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现在也想跟他说,我也老了。
  钢琴起。人像只鸵鸟埋下头去。眼角有泪。
  想起有人评论时用到的几个字,疏离的悲悯。
  
  影片始于婚礼,终于葬礼。初恋,结婚,生子,成长以及死亡。生活中所有琐碎的事情,事无巨细,统统展现给我们。可是总有一些是我们没有看到的,比如快乐,比如幸福,比如希望。我们看到了一半,另一半就在身后。无须寻找,用心感受。就如洋洋所说,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真的是这样,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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