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个人的春节

      欣月也走了，这个家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欣月除了衣服之外，几乎没有拿别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去送她，从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一个人的春节就已经开始了。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一个年，就更别说是一个人过年了，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原来一个人在外面的滋味是这样的不好受，年还没真正地到来呢，我的心里就已经很难过了，突然很想给家里、给爸妈打个电话，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也许老人现在比我还要难受，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到临近过年，我都已经放寒假了，已经回到父母跟前了，今年突然不回去了，老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会好受。我现在开始怀疑，三十晚上，作为一个男人，当春节晚会这个标志性节目开始时，我的眼睛会不会流泪。

因为我住的地方离京客隆不远，所以我能看到好多人拎着京客隆的方便袋往回走，他们是在置办年货，想想这时候家里也应该买年货了吧，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爸最忙的时候，买肉、鱼，好多好吃的东西，在农村，尤其是经济条件不好的地方，一年，也就是过年这几天可以吃点好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孩子总是盼望过年的原因吧，在这些年货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冻梨了，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梨冻的，感觉不是鸭梨，我们黑龙江过年几乎家家都要买这个，在北京，我还真就没有发现哪里有卖冻梨的，冻梨是黑黑的，吃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取几个，放到凉水盆子里面，我们东北人管这叫“缓上”，一会梨的周围就会结出好多冰来，把冰打碎，原本冻和非常硬的梨就软了，可以吃了，我喜欢在梨上咬个眼，然后吸里面的梨汁 ，酸甜酸甜的，特别的好喝。记得一年过年，爸和妈都在忙着包半夜十二点的饺子，我趴在炕上睡着了，正睡得香，三姐拿一个冻梨往我脸上碰，边碰边说“老弟吃饺子喽”，把我给弄醒了，直到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来，都感觉好幸福，可是，现在长大了，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一个人的春节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一定要给手机先充一百元值，因为过年三十的电话费肯定不会少，本来小区里有有个话吧的，可是我担心过年，人家也会收摊，不做生意了。因为同在北京过过年，也不知道北京人过年习惯是怎么样的，在我黑龙江老家，过年，三十那天小卖店是不做生意的。虽然只隔了一天的时间，今天下午出来的时候，小区的样子已经不一样了，每个单元门口已经插上了红旗子，北京毕竟是中国的首都，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逢年过节的时候，门口还要插红旗，我听说满清的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家家都要插黄色的龙旗，新中国成立了，改插红旗了，已经有人拿着春联来来往往地在小区里走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春节的喜庆劲从现在就开始上演了。还幸亏我下来买充值了，问了一下报亭，卖报的小姑娘说她们大年三十真的不做生意，我买了一张一百元的充值卡，以前总是充五十的，北京二十的不让充，可能二下元的，只有黑龙江有吧。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区居委会门口，几个社会干部在弄春帘，说是给每个单元门口贴一幅，我想自己呆着了没事干，还不如帮这些大爷大妈做些事情呢，开始的时候我没敢说，只是站在那看着，还是一个大妈，对了，应该说是阿姨给了我一个台阶下，“小伙子，你要是没事就帮我们贴，二十几个楼呢，你个高。”“好啊，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我和叔叔阿姨们手拿着春联，分成几队，一队分几个楼，然后就开始贴，边贴就边聊，阿姨听出我是东北人来了，她说花家地小区住了好多东北人呢，而且从整个北京来讲，东北人也不少，这点我也感觉到了，好像到哪个公司都能碰到我们东北人。阿姨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没好意思说是钱的事情，说家在过错，公司放的假又少，可能还没等到家呢，假期就到了。我们总共贴了五六个楼，感觉手都酸掉了，但是确实挺开心，这让我想起来了过年和爸爸一起贴春联的情景，我刚记事的时候村里的春联都不是那种买现成的，都是找村里的老人（我们称德高望重的人为老人）会写毛笔字的老人写的，那时候村里有一个专门写春联的老人，字写得相当漂亮，每家的春联几乎都有是由他在写的。而且求他写春联，必须是一家的男人去，可能表示重视吧，这点是相当讲究的，有的时候农村的习俗，也是让长大的在外地的人怀念家乡的一个缘由，那时候一般情况下是爸拿着红纸和墨汁去（这也是习俗规定，纸和墨汁必须用自己爱的，剩下的可以拿回来），我在后面跟着，写完拿回家后往春联后面涮桨子，我用手拖着，开始贴，猪圈里的要贴“肥猪满圈”，鸡架里要贴“鸡鸭满架”之类的，要是有家用机车的话，就要贴“出入平安”，现在想起来，真是非常有意思啊。

帮叔叔阿姨贴春联，全是义务劳动，所以没人供我吃饭。上楼的时候，一楼一楼往上迈，和平时挺静的楼道相比，今天的楼道格外热闹，小孩子的声音，老人的声音，真的很有一种过年的感觉，到六楼相对安静一些了，因为六楼有三家，其实一家是我家，就我有一个，我的对门自从我搬来我就没见过有人出来 ，估计是没人住。打开门，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把外面的世界和里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如果说还不是很完全的话，就是我坐在黑暗中可以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好像一家很多人，大家在热烈地讨论事情。我没有开灯，自己坐在沙发上，除了工地上的灯照进来之外，屋子里的光线暗暗的，坐在黑暗中我感觉屋子里真的好静，一个人，一间屋子，在黑暗中独处，本身这就是一个特别能让人感觉到有意境的环静，再加上临近春节这特殊的日子，这种意境就来得尤其猛烈。

没想到，吃饭现在却成了我一个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是煮孙冉临走时给我买的饺子，感觉一点食欲也没有，想一想小时候过年的时候那么使劲地吃东西，最后吃到已经有点“漾食”的记忆，感觉自己真的失去了好多珍贵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今生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可能是好久没有干体力活了吧，贴春联让我感觉有点累，吃完东西，我和衣躺在床上，没有开灯，竟然暧暧地睡去，睡得很沉静，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对面工地上的灯从窗口人直射进来，感觉很散漫的样子，自己心里有点虚脱的感觉，好久没有这种熟睡的幸福感了，感觉这一觉自己睡得好舒服，躺在那里不想动，好希望时间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