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那一瞬间（25首）

    ——写给草原上的卓玛

 

·老皮

 

 

1·怀念草原

 

那一瞬间  我只有守着睡眠

睡眠里的梦  梦里的我

以及我梦幻般的一生 

我很惭愧  除了征服自己我还能征服谁

尽管我至今依旧激昂着

却没能够让时间再次怀孕

卓玛  我奔跑着  听见一些叹息

从沉重到轻盈  悄悄地

缀满了我失魂落魄的心境

 

 

 

2·献身于一种悲壮

 

那一瞬间  我还是那个

与自己最陌生的人

惟独风吹草动的声音

总是那样的饱满而厚实

犹如拳头捶打着前胸

具备确切的形状与质感

由死亡到新生  由新生到死亡

卓玛  你一次又一次地晃动了草原

万念俱寂的尘埃

 

 

 

3·心太软

 

那一瞬间  终于想通了

卓玛  是我的心长得太软

有点酸  像葡萄做的

葡萄就葡萄吧

至少还可以酿造成美酒

然后一个人独坐

一个人独饮

一个人陶醉

并从中获得了短暂的快乐

 

 

 

4·辽阔

 

那一瞬间  血液跑得最快

草原上独自奔腾的野马

展开真正的傲岸威猛

所有的水和草

都是那样茂密至深

卓玛  你紧闭在牙关后的歌声

桀骜不驯恰似另一种辽阔

以热泪盈框的姿势

倾覆了内心宁静的竖琴

 

 

 

5·隐秘的颤栗

 

那一瞬间  梦脱颖而出

卓玛  你的纸包不住我的火

咖啡的味道浓郁如灰烬

时间被挫伤  纤细的腰肢

在幽深陷阱中  缠绕我的想象

比阴影更绝望的抽搐

无须尖叫  但身体需要弯曲下来 

轻柔地  从一端到另一端 

亲吻美丽的谎言

 

 

 

6·起风了

 

那一瞬间  向前是唯一的逃避

卓玛  你红色的车子已等在我窗外

虚无的风景  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昂头就再也避不开随风而来的蜚语

把所有的故事混为一谈

文字如同我的想象  无枝可栖

点燃一支烟  看盛开的花朵

吉祥如意  在我徒劳的打量里

陌生得像我们经历的过去

 

 

 

7·人类史

 

那一瞬间  草被吹弯了腰

便呈现出了弧的形状  卓玛

你卑微的情怀淹没了自然的笑脸

沉醉沦落为低糜的方向

欲望穿越肉体后开始疲软

如一个女人随意褪下的衣杉

颓废形同一个王朝的驾崩

从此  史前亲爱的祖国

只适合在史后臆想

 

 

 

8·或许

 

那一瞬间  俗世的邪念

把握了内心埋藏的阴谋

但我们不在尊严面前袒露自己

爱与恨  疲惫支撑着幸福

坚挺的时光成为悲欢的尺度

或许必须像习惯痛楚一样习惯呼吸

我甚至视一切美好为屈辱

卓玛  你昙花一现的容颜

或许也将成为宿命的印记

 

 

 

9·静悄悄的夜

 

那一瞬间  爱缠绕在路上

从左手到右手  从尚未褪色的记忆里

你搀扶我的孤独  归隐更深的黑暗

但是谁会傻得坚持到底呢

别用你的灿烂把我的行程挽留

别用你的忧郁把我的背影望穿

当心灵抵达神往已久的地方

卓玛  你的美丽  你的幸福

必定是我黑夜里妩媚的灯盏

 

 

 

10·替身

 

那一瞬间  我已无法辨认

从血水中捞起来的骨头

哪一个是前世  哪一个是今生

卓玛  我依附于你  钟情于你

跟随着心跳融入你的血液

并在夜色中聆听自己的喘息声

我依然带着宿敌的意味

仿佛只是个替身  一点点的仇 

一点点的强硬

 

 

 

11·风中碎片

 

那一瞬间  意志是外泄的

风拔地而起  镜里的象 

玻璃破裂的声音穿透了坚壁

伤口只为伤口活着

至少不是为了我

或紧靠着我身体的性和情欲

只有沉默最刺激我的想象

卓玛  我亲自部署的一场切肤之痛

酷似你体内暗藏的忧郁

 

 

 

12·自闭

 

那一瞬间  月色堆积成山岗

沧海衰败在静默的草原

我在桃花泛滥中信仰爱情

卓玛  从局部开始  我沉迷于自身的咒语

重要的是美酒当前  夏天来势凶猛

一声低唤轻易就扩散了我的心悸

而我多么渴望一场干净的睡眠

让我沦陷于一种纯粹的碧绿

无论是灵魂  还是肉体

 

 

 

13·8月10日

 

那一瞬间  我突然想起

今天是我的生日  同时  我决定

从明天起  要把爱隐入万物

卓玛  我必须平静面对  垂暮的方向

一再变薄的影子  以及

正在逐渐消退的体温  语词  迷雾

而在此之前  我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一直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

我独来独往  义无返顾

 

 

 

14·海边即景

 

那一瞬间  雨停了

风向却开始改变

先是西北  后转东南

就像你最初的微笑和欢乐

从内心移开  被撕碎

使整个天空裂痕弥漫

卓玛  或许这些都是有所暗喻的

你看那两只海鸟正惊魂未定地起伏着

看着海水一次次地拍击堤岸

 

 

 

15·无所适从

 

那一瞬间  这么多风雨垂死挣扎

却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暗伤

落在我胸前的残叶  如同

古典的手势  因为你  卓玛 

我相信草原长出了翅膀

甚至做爱也是一种致命的飞翔

反复无常的隐喻氛围

在关键时刻掀开了诡异面罩 

黑夜被我随心所欲压榨成薄片

 

 

 

16·风暴

 

那一瞬间  激越的爱情

来自初始的无限  卓玛 

有时仅仅是一个笑容  就带出

一场风暴  并摧毁许多生动的细节

先是大地埋葬了蓝天 

紧接着是白云高出了草原

而雷声由远及近  又由近及远

像一种情绪苦苦寻找着另一种情绪

每一次伤害都是扑火的蛾

悄然消逝于弹指一挥间

 

 

 

17·看不见的真

 

那一瞬间  我始终没有

穿透事物本质的经验 

野马的奔驰是草原存在的标志 

卓玛  当我的身体开始肢解 

我逆旅中的最后一息  是否牵动

你的目光  我无法理解生活的充盈

和空虚  也无法确定风声里晶莹起伏的 

湿淋淋的野马  和最亮的水

哪一个更加疼痛  哪一个更加耀眼

 

 

 

18·谢谢再见

 

那一瞬间  体验从零开始

让梦说话  说出事物的以前

譬如  把夜从黑暗里提纯出来

把欲望放进更深的欲望  重创一群鸟 

其中  有的呆傻  有的被遗弃  有的受伤 

还有另一只正在走向死亡

卓玛  你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劈开水  释放出内部的情欲与快感

沉默里似乎包含了更多的语言

 

 

 

19·传奇

 

那一瞬间  我近乎迷信地认定

七夕的鹊桥  有一种步态轻盈的声息

那个千转百回的神话  依旧流传着

在大地上投下若隐若现的影子

卓玛  你由此展开的顶礼的姿势

仿佛使梦想获得了非凡的能力

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述说爱情梦幻般缥缈的本质 

并且  渗透到草原的每一处根须

 

 

 

20·重新描述一场烟花

 

那一瞬间  有一种燃烧没有灰烬

静静飘动的浮云  似乎与世无争

七月的缘分在八月化作了叹息

卓玛  你燃放的漫天烟花

或许是对一片草原的多种比喻

昨天的风暴已是过眼云烟

前世的轮回在今天重新开启

生命的精彩与爱不释手的苍白

再次成为我了诗歌的主题

 

 

 

21·回归

 

那一瞬间  我桀骜的笑声

回荡于扑朔迷离与百感交集的草原

无垠的锦绣正在轻轻地铺展

被赞美或遗忘之前  卓玛

你手持童年最美的容颜

明媚了我虚弱的喘息和黑暗中的忧伤

让我听见你身体内部花开的声音

引领溪流边一段待燃的朽木  缭绕的

青烟  在温柔深处静静绽放

 

 

 

22·清凉

 

那一瞬间  飘逸的乐曲顺势而来

曼陀铃琴声叮叮当当格外悠扬

草原情歌简单  花真香 

卓玛  你坐在背朝我的地方

面对一场母语的征伐

啃食你所能遭遇的经卷

额头上的善  指尖上的柔是那么轻

仿佛一位落难的藏族女子

幸福被一束月光压弯

 

 

 

23·安魂曲

 

那一瞬间  一些风被抬起

一些泪水放下  被感动的蝴蝶

在格桑花上雕刻时间

卓玛  你腰间滑落的妩媚

就像我身边熟透的幸福

在这个黄昏被我意外地看见

骨折的声音  穿越世宇沧桑的美

风吹草动的曲线  像一幅画

暗香浮动  裙裾雅典

 

 

 

24·私奔

 

那一瞬间  暮色比我的白发更白

秋天还很远  孤独已经很多

卓玛  你薄薄的红颜忧伤如绸

柔软的乳房对应内心的渴望

有一声叹息  轻于枯叶 

轻于听  有一阵风  吹过就走了

只有一匹野马被追认为烈士

当爱情使肉体显得虚幻 

它把草原的起伏保持到最后

 

 

 

25·十一月寓言

 

那一瞬间  白银的饰物代表纯洁

青铜在骨节与骨节之间  吐露

坚贞的声响  让我看到梦的真相

狼毒草香氛弥漫  十一月正值丰满

五色经幡飘起又落下  卓玛

你唱起牧歌比我的想象走得更远

隐约如奔赴俗世的约定

握不住心灵  更握不住瘦瘦的手 

三滴纯净之水  挂在谁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