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周刊编辑：李瑞强　文：长平

　　一个人要被拍过多少次，才能成为大明星？一个人要被打多少个耳光，才能成为好娱记？一个孩子前世要造多少孽，才会投生到明星家里？一个社会要有多变态，才会让绯闻越卖越火爆？答案啊，朋友，答案在风中飘扬。

　　若干年前，某报的编前会上，一个社会问题正在被热烈讨论。一个声音刚刚响起，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断然喝止：“娱记就别掺和了！我在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你们的臭气！”其实，被呵斥的人只是一个乐评人，他推荐的歌多是清纯励志的，和现在的娱记差得太远了。不过这并不妨碍那位同事对他的愤怒，而且这句话被传诵一时，成为关心时事的编辑记者对娱记的经典论断。

　　现在不一样了。首先，采编分工细化，时事记者不会再和娱记一起开业务会，要骂也找不到机会；其次，时事记者也没那么光彩；再次，时事新闻老惹麻烦，还不一定有娱乐八卦市场好，娱记对报社的贡献越来越大；还有，明星经纪公司也不择手段，利用娱记和媒体，一起恶心读者；最后，最关键的是，读者其实都是受虐狂，对绯闻八卦边看边骂，在道德的痛楚之中高潮迭起。不用说，一些娱乐至死的理论和实践也大行其道——人非圣贤，谁不八卦？娱乐无罪，八卦有理。明星名利双收，监督必不可少。

　　于是，娱记也越来越名正言顺了，也越来越敬业了。明星挽个胳膊要拍，亲个嘴要拍；挖个鼻孔也要拍，挠下屁股也要拍；生个健康孩子也要拍，生个残疾孩子也要拍……

　　社会公众明显感觉到，娱记的行为没有边界。如果能够做到，他们可以在厕所和床上安装摄像头。他们的执着堪比具有强烈的反社会意识的艺术家，但是娱乐新闻的悖论就在于，它以社会公众作为消费对象。社会公众，无论如何，是存在公共道德底线的，而且相对于少数艺术人士来说，这个底线还不低，因为大家都认同的道德其实是偏向于保守的。所以，在明星敞开隐私的时候，他们成为公众骂的对象；当明星起而保护隐私的时候，娱记就成为骂的对象。

　　李亚鹏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社会公众的心理。以前他也爱打架，但是现在有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理由。家庭价值是公共道德中最容易博得同情和尊重的价值，所以李亚鹏打记者耳光获得了接受调查的八成网民的支持。我在千里之外都能听到这个耳光的响声。

　　不过娱乐明星在大获名利的同时，也被取消了愤怒的可能。那个耳光再响亮，也是一记娱乐的耳光，是一种供大众消费的表演。李亚鹏为阻止拍照而动粗，其结果只能是被曝光得更多，连爱女的照片也打出来了。那个被打的记者，更像是当了一回配角。当他用特写镜头展示伤痕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兴奋得尖叫起来。当然，以道德的名义。

作者系南都周刊总主笔兼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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