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骡子的悲喜剧
(2009-09-02 10: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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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我已经没钱了,我也真熬不住了。”羊子已输光,他想起身回家。
“我也要睡了。”草狗子立刻把麻将一推准备走人。
草狗子是麻将场上的“精角”,一向赢多输少。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赢了,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散场,但别人提出不打了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牯牛今天是“东家”,不便说什么,况且他也输了,虽说也累,但再打上几圈说不定还能捞些回来。
“羊子,还打四圈好不好?,打四圈了谁想走就走。”二骡子说着就把羊子按到板凳上。
二骡子的赌瘾是出了名的。草狗子打牌追求的是结果,而二骡子打牌追求的是过程。他只要在牌桌上落座,输赢就是其次了,总是打到最后一个走人。这里没人了,他就到别处赶场子。他有过打麻将48小时不睡觉的记录,别的牌友是轮流上,轮换着休息,而他总是“一个人在战斗”。一般人解乏的办法就是不停地吸烟喝茶,而他还带着“风油精”哩——上甘岭的战士在他面前都有些汗颜。
“那我就挂账了。”羊子说。
“挂多了‘跳伞’没意思,我看今天就算了,等明儿他有了钱再打。”草狗子说。
“那我借500块钱给你好不好?还是我说的只打四圈。” 二骡子说。
既然二骡子愿意借钱,羊子就不好意思走了,于是四人又战起来。
这是牯牛照看鱼塘的棚子,虽说简陋,但对打麻将来说却得天独厚。麻将嘛,只要有一张桌子四把凳子就行——主要是在这里安静,没有父母管束,没有老婆唠叨,也没有小孩吵闹。
时值初冬,蝉雀归巢,蛙虫入土,万籁俱寂。村郊旷野一盏白炽灯清晰地映照着四人在此酣战,好一幅悠哉乐哉图!牯牛的老婆开始是反对的,但后来一想,有几个伴在那儿也好,要是牯牛一个人,有人来偷鱼还真替牯牛担心。
麻将桌上的神奇在于它的变幻莫测,现在羊子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连成几个大和,二骡子的火气下去了,三圈没成牌。据说在麻将桌上不能借钱给他人,借钱就输,今夜像是又给验证了。羊子因为连成大和,人也兴奋了,瞌睡也没有了,四圈过后也不说要走,大家就接着打下去。这可苦了二骡子,二骡子本来是赢家的,现在快输光了。
已凌晨4点多,天也快亮了,但没有谁提议结束。这一圈看来二骡子又没戏,杠了四杠,如果别人和牌他又得被“封顶”。而他要和的牌是一孤张,眼看牌都穿底了,也没见谁打出他要的牌来。现在只剩下每人一张“海底捞”,二骡子把牌摸到手上,凭手感他已知道是自己所要的牌了,见把烟叼在嘴上煞有介事地先把所有的牌倒下,最后亮出手中的牌,“硬碰碰和海底捞,吊孤张一饼四杠开花,每人封顶!哈哈哈……” 二骡子笑得前仰后合,三人都掏出了百元大钞。可二骡子笑着笑着就倒地了,旁边的牯牛说“要不要钱的,不打就算了”,可二骡子没反应,牯牛拉他,二骡子一动不动,“二骡子,二骡子!”大家都叫起来,羊子伸手摸摸他的嘴,呼吸都没了,“啊,二骡子死了!”
“快掐人中!”牯牛和羊子一个掐人中,一个掐脚,二骡子还是没反应。
“我早就不想打了,可你们还要打。”草狗子说。
“这时候还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快帮我把他弄上车送医院。”牯牛说。
牯牛有辆拖鱼饲料的三轮车,他们把二骡子弄上车向乡医院飞奔……
可还是晚了,医生表示无能为力。
打麻将死了人这影响就闹大了,派出所介入,把牯牛、草狗子、羊子都抓了去。牯牛提供了场所责任更大,他的家人一时慌了手脚,如果牯牛被判个三五年,那家里就失去顶梁柱。牯牛的妻子和父母便一再向二骡子的两个哥哥说情,表示愿意多赔些钱。
二骡子的两个哥哥开始闹得很凶,说多少钱也不要,只要人——这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来向外人表示了他们兄弟之情,二来也可以让他们三家多掏点留给二骡子妻女。其实这个弟弟早就伤透了他们的心。父母已不在人世,哥哥们对他的管教犹如耳旁风,现在还欠着两个哥哥的钱没还哩。
自从二骡子迷上赌博后,估计输了一二十万,女儿只读到初中毕业,现在已到外打工去了。妻子早已死了心,说对他眼不见心不烦,也跟女儿去了。二骡子现在没人管,一切全靠他“自律”。
派出所经过调查弄清了二骡子的死因,他们三人并未触犯刑法,但民事诉讼是免不了的。在派出所和村干部的主持下进行了民事调解,达成了赔偿协议。二骡子的尸体被送回,在他大哥的主持下设置了简易的灵堂,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来向二骡子告个别,二骡子除了爱赌,其实人并不坏。现在只等他妻子女儿回来了。
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女儿回家见此情景哭得很伤心,妻子也哭——但更多地是哭女儿和自己。
就要把二骡子送走了,妻子忽然想起什么——真是知彼莫过于夫妻,她拿了一副麻将牌放到棺材里,“他打了一辈子牌,到那边去不打,他不会闭眼的。”
忽然,棺材晃动起来,只听里面一个声音笑道“硬碰碰和海底捞,吊孤张一饼四杠开花,每人封顶!哈哈哈……”二骡子复活了!在场人如鸟兽散……
( 200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