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5-12       周三

很诧异的一幕，想起恍如梦中。

在外拜会老友，本意一是探望，二是谈些工作方面的事情。

一切都很顺利，宾主相坐，犹如亲人般聊着话题，不知怎地就提到了家乡，朋友关切问最近有无回去。忽然想起爷爷，因为刚回去为爷爷奔丧不久，便瞬间哽咽不能语。

突然的状况让我一霎那在心里很是有些手足无措，也很诧异怎么会突然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因为本人是个泪点比较高的人，不会轻易流泪，而此时却是这样的波涛汹涌。

其实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有段日子，只是一直在努力控制或者说是逃避，逃避最亲最敬的爷爷已经离开我们的事实，积蓄的压抑却在这样一个非常放松的环境下被突然打破。

就在昨天，还在记录本里翻看爷爷的去世记录：

“爷爷：2010年3月31日凌晨2：20分去世，农历2月16，周三。周五早晨8：00从家出门去火化厂，10：00出火化厂。”

就在前天，还在翻看爷爷生前的照片，因为问候同样高龄的奶奶时姑姑告诉我，爷爷的“五七”刚刚过完。我不在，作为爷爷惟一的孙女不能在爷爷坟前进一注香，想要通过照片再看看爷爷的笑容。

经常开着车，走着路，看着电视，打着电话，吃着饭，就会突然泪眼朦胧，那一定是爷爷的影子在脑海中闪现。

爷爷的一生充满离奇，作为遗腹子的他几死几生，先是小时候因为有人想要霸占爷爷的家产而被多次追杀，爷爷的亲表弟就是在这样的追杀中被误抓然后被活埋；青年时睡梦中差点被国民党抓壮丁，多亏一邻居奶奶出手相救；中年时肝硬化晚期，基本被医生宣判死刑……好在爷爷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居然还熬到了四世同堂，并且四世同堂很多年。

而这一次，很平静地，在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的作用下，爷爷没能带给期待中的家人新的“奇迹”。

身体不适的第一天，像是有了预感的爷爷嚷着要跟千里之外的我通话，用手机关切地询问我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知道，我的快乐，我的烦恼，无不牵动着从小疼爱我的爷爷的爱怜之心。当爷爷电话里跟我说他当天突然站不起来时，我还跟爷爷开玩笑说回头淘宝上买个轮椅送给他。奇怪的是爷爷当天晚上居然又能站起来自己去厨房吃饭，所以后来家里人一直很惊讶我电话里跟爷爷说了什么，让突然不能行走的爷爷又突然有了行走的能量。

不过这样的好消息仅仅持续了一天，爷爷又躺下起不来了。

爷爷生命里最后一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宁到哪了？”当时的我正坐在飞奔家乡的动车上，一边无聊地打发着漫长的旅途时间，一边和父亲短信沟通着爷爷的身体状况以及我们对“奇迹”再次发生的渴望。 

爷爷深夜里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困了，想睡了……

后悔的是旅途疲倦的我没有拉着爷爷多说一会儿话，多向爷爷撒会儿娇，想着第二天有的是时间可以跟爷爷聊天，于是跟爷爷道了声晚安，掖了下被角，就这么轻易地放爷爷走了，还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要休息了。

而这一别，居然就是天壤之隔，再也看不到那个从小用故事陪伴我们长大的爷爷，那个为了激励我们在卧室门上写着“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爷爷，那个从来没有骂过和打过我们的爷爷……凌晨两点多，爷爷安详地停止了呼吸。家里人说，爷爷是因为见了我后才安心离去的。奶奶说，爷爷这是享福去了，从生病到去世仅仅7天，爷爷不受罪，家人也不受累，算是最好的寿终正寝了。

站在没有了爷爷的院子里，听着灵棚里传来的阵阵哀乐，我拿起相机屋前屋后一阵狂拍。拍下爷爷在院外栽种的小树以及绿意盎然的青菜，拍下爷爷在院内摆放的花盆以及爷爷最疼爱的由他亲手栽下的那棵满树飘花的樱桃树，拍下前来为爷爷送灵的亲朋好友，所有和爷爷相关的种种，我都要用相机留下永久的记忆。

下个周四是爷爷的87岁生日，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全家人相聚的日子，也是全家人站在树下边摘边品尝樱桃的日子。

听家里人说今年的樱桃正如爷爷生前预料的那样格外丰收，但是这一次的生日却没了主角。

今年，很想回去吃那些樱桃，享受爷爷留给我们的福泽，在果实的婆娑身姿中寻找爷爷记忆中永远慈爱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