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开

                            安武林

三月中旬了，北京的温度还是有点冷。冬天像个小无赖一样，还要把它的呼吸和体温留在这个城市。听说，西安那边还下雪了。北方的城市普遍冷，爱俏的少男少女们还裹着厚厚的棉衣。

小区紫色的丁香花开了，一花独放。

经过丁香花树的两个阿姨，惊讶地问我：“这叫什么花呀？”

我自豪地说：“丁香花！”

她们取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小区里种了很多丁香花，都还没开呢，只有我窗前绿化带上的两株丁香开了。更多的花骨朵，像紫色的水墨画一样，摇曳在蓝天下，空气中。我记得帕斯用诗歌好像写过丁香花。这两棵丁香位于马路的旁边，紧挨着粗壮、高大的槐树。一般的丁香，应该是四月开，而这两棵，却提前开放了，所以经过路过它的人都会有几分诧异和惊喜。

丁香是灌木，没有叶子和花朵的时候，它们就像死了一般，让人爱怜和担忧。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耐旱的植物，但我知道小区的工人一年难得给它们浇几次水。因为在我的窗台前，所以，我担负起了它的浇水任务。

每次小区放水的时候，我都会把左邻右舍的树木花卉全部浇一遍。我浇水的时候，楼上的住户们都会贴着玻璃或者打开窗户观看，各种各样的心态都有吧。小区放的水压力大多数时候很弱，我不得不拖着长长的水管喷水。水管子是邻居给我的，很厚，很硬，但不足够长。我用食指和拇指用力地捏着管口的半边，让水喷的更远一些。时间一久，手指和胳膊感觉到很酸疼。

也许太投入太专注的缘故，不少人把我当成了小区的绿化工人。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主动搭讪的。比如，你种的都是什么花呀。比如，你老人家退休多少年啦。五花八门。其实，我最爱看孩子们在我的面前经过，他们能唤醒我童年的记忆，能唤醒我的童心。

一位妈妈带着孩子从绿化带旁边经过，孩子看我一眼，嘴里问妈妈一句，然后低头走几步。妈妈拖着孩子的手，一边给孩子解答，一边向我指指点点的。我几乎能想到他们在说什么。孩子问：“妈妈，那个老爷爷在做什么呀？”妈妈说：“噢，那是园林老爷爷，每天给花和树浇水。”

有一次，一位妈妈牵着孩子的手从我身旁经过，妈妈直视前方，而孩子侧着头，一直在看我，那孩子的眼睛很大，很黑，很亮。他好奇，观察，思索。直到快看不见我的时候，他才扭过头。我想，这个孩子将来恐怕适合搞艺术，观察力和想象力都很强。

在这一棵槐树和那一棵槐树之间，社区种了很多鸢尾花。很久以前，我是从舒婷的《会唱歌的鸢尾花》中知道它的，初见，我对鸢尾花还是有些小激动的。经过一两年后的观察，我发现这种花卉叶子顶端很容易枯黄。虽然容易成活，但它们实在引不起我的好感，估计这一片土地不适合它们吧。我悄悄地问园林工人：“为什么种这么多鸢尾花，不会多种一些丁香树吗？”园林工人说：“鸢尾花成本低呀，还繁殖快。”也许，社区是从美观的角度考虑的吧，但是，成本恐怕是更重要的因素。

我拎着铁锹，从小区别处挖了三株白丁香，种在鸢尾花丛中和我的窗台下。它们还很小，没有几寸高，都是丁香树根部分蘖出来的小树。

社区在紧邻我家窗台前方种了一大丛迎春花，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人给它浇过水。迎春花生命力很顽强，总是在春天第一个开花。我的橡皮管子够不着，我用水桶提水浇灌它。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迎春花的藤蔓落在地上，就会在地上扎根。它们有的藤蔓落在石榴树的树坑里，开始向我家这边繁衍了。这个了不起的发现让我惊讶万分，我一直以为它是从根部分蘖繁衍呢。

最可惜的是两棵比胳膊还粗的樱花树，我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它们每年都开花，繁盛到了极致。我经常可以看到青年男女站在樱花树下，笑意盈盈，合影留念。大自然给人的馈赠真是无限慷慨，而爱美又是人的天性。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两棵樱花树全部被移栽，粗的一棵，移到了邻居的窗下，另一棵还在我的窗下，不过从中心位置移到了我和邻居交接的地方。那么粗，那么旺盛的两棵樱花树从此凋谢了，枯萎了。再后来，被社区的人砍了，只留下两个树根，高出地面一次多。我黯然心伤，惋惜不已。

窗台下面的那一棵樱花树，彻底死掉了。我刨出树根，发现树根已经腐烂掉了。而另一棵，邻居家的那一棵，竟然从树根旁冒出了细细的小枝。樱花树还活着，但是，没有人浇水，大家都以为它死了的缘故吧。我为自己小小的发现窃喜不已，从此，我开始浇灌这棵小小的幼苗。今年，我突然发现，它已经开始冒出了花苞，就那么两枝，比铅笔还细，一短一长的两枝上结满了累累的花苞。

每天每天，我都会为这些植物和花草劳作。浇水，翻地，除草，播种，移栽，不需要劳作的时候就去观赏，观察植物的生长情况。我发现所有的科普百科类著作都无法和这些鲜活的生命相比。在书上，所学到的知识都是抽象的、概括性的、不精确的。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也许在于例外吧，例外改变了我对很多科普知识的看法。我总觉得，一个人能得到的第一手资料比什么都珍贵。

我爱伺弄这些植物和花花草草，一如农民热爱自己的土地。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太微不足道了。这些开花的丁香，如我的心情一样。为阳光绽放，为爱绽放，为美绽放，丁香一定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