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咸荣的签名本
(2015-07-04 11: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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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家签名本朋友藏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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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亮先生与我是在全国优秀儿童文学评奖会上认识的,我们都是评委。他明净的额头,浓眉大眼,很有儒雅之气。我和他聊天,得知他是已故翻译家施咸荣先生的公子,不禁肃然起敬。而他身上的书卷气,以及他思想深处那种求真求实又不失尖锐的锋芒,更令我刮目相看。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每年,我,他,还有孙卫卫,我们三个人总要相聚几次。孙卫卫年纪最小,做人又谦恭,总是施老师长施老师短的。我年长,性子急,一直喊他施兄。卫卫一喊施老师,我马上就退回去,从施兄就改称施老师了。我那样喊,似乎很不懂礼数一样。每一次相聚,我们都要相互交换一些礼物。尤其是孙卫卫,他在这方面比我要周到的多。而施亮先生,总显得要一碗水端平的意思。比如,给卫卫一件衬衫,必然要给我一条裤子。但我总惦念的是,能否送我们一些他父亲留下的手稿、信札、签名本什么的。
施亮先生送过我他父亲翻译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首版首印的。我家里有,所以就被孙卫卫收藏了。其实,他并不知道,我偏好外国文学,谈不上治学,但阅读和收藏的外国文学书最多。他父亲早年翻译的那些外国文学书,我差不多全有。我甚至都怀疑,施亮先生本人都未必有我收藏得多。每一次,他父亲翻译的书新印出来,他总要送我和卫卫各一本。有一次,他给我们了一个大惊喜。他给我和卫卫一人一份他父亲的手稿。我的那一份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的序。我得寸进尺地暗示,是否有他父亲的签名本。施亮先生哈哈大笑,我心他明,但他迟迟没有送过我。这几乎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缘分,或者是我的命好,或迟或早,许许多多的心愿都能一一满足。很意外,我获得了一本施咸荣先生的签名本。
那次,我和吴岩、霞子一起探望金涛先生。他们陪着金涛先生在客厅聊天,我对他们说:“你们先聊着,我看看金涛老师的藏书!”他们三个人一起大笑。我这一点小爱好,在圈子里几乎人所皆之,所以,他们都会发出会心的笑声。
金涛先生家里的藏书,我心里差不多是有数的。我来过很多次了。其实,我发现我非常适合在图书馆或者新华书店工作。只要让我眼睛过上一遍,什么书在什么地方,哪里有什么书,我心里一清二楚。金涛先生家的书,客厅,阳台,都有书,还有一间专门的书房。而我喜欢的书,大部分都在书房里。一进他家的书房,我发现东面书架上有一本辛克莱的《屠场》,书的品相极好,如新的一样。很奇怪,这书原来是在西面的书架上放着的,过去我见到过。因为我家里有这一本书,所以过去并未留意。也许是因为它被移动了位置的缘故,我好奇,信手就翻了一下。这一翻不要紧,赫然入目的是施咸荣的签名。题款是:王逢振同志指正,施咸荣,1980·6·14。我的手开始哆嗦起来,脸也开始发烧了,神思也开始恍惚起来,书架上的书,好像都变的虚幻起来。
别兴奋,别兴奋。我嘱咐自己。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又埋头开始浏览书目。从东墙到西墙,突然,我又发现了一本书,是三联出版社出的《美国现代七大小说家》,精装本,好像刚从印刷厂里提出来的一样。封面设计也好看。我以为是新书,打看版权页一看,1988年出版的。好家伙,那一年,我才上大学。我把这本书放在《屠场》的上面,下意识地。金涛先生也爱写书话,对书也很酷爱。因为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很大的小区里面,所以淘书经常可以碰见。金涛老师虽然在外面聊天,但他不一会儿就要过来看看,可能出于礼貌,也可能对我不大放心。
当他进来的时候,我举起《屠场》问道:“金老师,这本书是淘来的么?”金涛先生说:“可能是吧,记不太清楚了。”我马上把《屠场》又放在《美国现代小说七大家》下面。我举起《美国现代小说七大家》说:“金老师,你这一本书可以送我么?”金涛先生说:“可以,可以,两本都送你。我这把年纪了,要那么多书干什么,散,慢慢散书。”我喜出望外,微唯恐他改变主意,抱着两本书去客厅陪另两位朋友聊天。但我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金老师知道不知道这本书是签名本?
我想他是知道的。他这么爱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我举起《屠场》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语气也微微沉吟了一下。假如他不知道,我就纠结了,这不是巧夺豪取吗?多多少少有点不地道的感觉。但我想,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微微地小痛了一下,然后慷慨地赠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