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四双鞋子

                                       安武林

说明，今年打算写一本书，叫《这些情》，写的是朋友，老师对我的关爱，生活交往中的一些感动。主题是：感恩。我愿意把这些生活中的浪花，美的，感动的，温馨的，都一一写下来。2015年，首篇就是写张之路老师的。

                           四双鞋子

                                 安武林

有一天，我去参加某个儿童文学会议，或者是北京作协举办的会议，和张之路不期而遇。我很开心。除了我们私下里的聚会，还有一些业务性的聚会，经常可以见面，这让我感到特别的兴奋。

毕竟，张之路是我的老师，是师友。借着地域性的便利，经常能够碰面，交流，沟通，我不得不感谢北京，不得不感谢人生。

我那天见他，很诧异。因为我有个意外的发现，我发现他穿了一双布鞋。

说起布鞋，我知道北京人喜欢穿那种圆口的布鞋，尤其是那个年代，穿那种鞋子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干部。这是北京人的一种标示。

我上大学那会儿，我北京的同学经常穿圆口的布鞋，让我羡慕不已。而现在，他也是国家一个司局级干部了。这个不是我想说的，我记忆深刻的是他穿的那个圆口布鞋。没想到，张之路先生也穿了个布鞋，但不是圆口的。鞋底，也不是布的，而是橡胶的。他穿的是瓦片形状的，鞋底子是自行车、平车那种黑色的橡胶皮子做成的。

我小时候穿过这种鞋子，但鞋底子是塑料做成的，是白色的。这种鞋子穿的久了，容易把下面的花纹磨平，很容易打滑，我眼角的伤口就是小学三年级穿这种鞋子带来的严重后果。但张之路先生的鞋子底，是橡胶做成的，所以，不存在会造成我小时候那种悲惨的结果。

我很惊奇地问他：“张老师，你这个鞋子是从哪里买的？”

张之路先生哈哈大笑，他说：“武林，这种鞋子超市多的是，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帮你买一双！”

我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人过四十，应该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人家高兴，随口说的什么话，千万别当真。有人说送我什么民国书，说送我什么名人信函，说送我什么作家手稿，如果真的当真了，那就会把自己荒废成那个守株待兔的人。成人的话，不可信。另一句话是，不要拿诚信说事。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儿，你也当真呀。

我虽然很认真，别人向我许的诺，我会再三要求别人兑现，但张之路老师这句话，我没想在心上。超市有的是，干嘛要张之路老师送你呀？又不昂贵，张老师比我年龄大许多，是前辈，他的时间又那么宝贵，我要是惦记着，那我真有病了。

我记得说这话，间隔的时间不长，最多一两个月。我们在现代文学馆又碰面了。这一次，是开我和好几个作家的研讨会，其中之一就是我的好友、小兄弟孙卫卫。

我们开完会，大家一一道别。出了现代文学馆的大楼，我们来到停车场。张之路先生和孙卫卫都是开车来的，我们三个人一同来到他们俩停车的位置。

张之路先生说：“武林，我给你带来了鞋子，在卫卫的车上，你们俩分一吧下。”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点也没准备。

卫卫说：“张老师，我不要，你全部送安兄吧！”

卫卫这个好兄弟，朴实，真诚，但有底线。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东西该拿，那是小葱拌豆腐，分的清极了。如果说写作和阅读他什么比我强，我还真敢努力和他拼一拼，但做人这一条，我下辈子也望尘莫及。

张之路先生默许了孙卫卫的话，从车里一下子拎出四双皮鞋。四双鞋子用带子系着。他的本意我明白，是打算给我和卫卫一人两双的。卫卫一不要，四双全部就提在我面前了。

张之路先生说：“武林，你试试，看合适不！这四双鞋，两双我穿过，两双我没穿过。”

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鞋子是其次，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原来的一句话，张之路先生当真了，他就是这么一个认真的人。我们交往应该很多年，但近距离接触应该是我到北京之后的十年。我知道，他是一个顶顶认真的人。所以，有时候我玩笑都不敢和他开。

我接过鞋子说：“没问题，合适合适，谢谢你，张老师！！！”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接受别人送的鞋子，而且数量是如此巨大。哎呀，这个张老师，我心里热忽忽的，很多话憋在肚子里又敢说，也不会说。也就是说，不善于表达吧。

后来，孙卫卫问我：“安兄，张老师让你试试鞋子，你为啥不试呀？”

我说：“兄弟，你傻呀，张老师送我的鞋子，我试试，如果不合适，我再退给张老师吗？那多尴尬呀！”

我的意思是，施者与受者，如同爱与被爱一样。如果错位了，那岂不麻烦？那岂不尴尬？当代的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爱的错位，便是不理解造成的。

卫卫听完我解释，感慨道：“大侠就是大侠，大侠风范！”

这话是表扬我，但我一笑了之。我觉得都活得快五十的人了，这点道里都没明白，那可是大问题呀。

我把四双鞋子提回家，太太也很诧异。怎么，张老师无缘无故会送你鞋子？我讲完故事的来龙去脉，她也笑了：“张老师真是个顶顶认真的人呀！”

我对太太说：“穿之路鞋，走人生路。”为了文人的酸腐，才讲究对仗的。实际应该是：穿张之路老师的鞋，走好人生路！

之后，很多次和张之路先生谋面，他都不清楚，我穿的就是他的鞋子。

后来，他问我：“武林，鞋子合适吗？”

我说：“我每一次和你碰面，穿的都是你送我的鞋子呀。太合适了！”